第二十四章 豪赌（1 / 2）

暮色四合。

郸城军中一日固定两餐，中午一顿是罹欢给诸人开了小灶，晚饭的时候，军中食堂戌时起号，诸士兵排队打饭。

“殿下，那玩意真不能吃！”

公主殿下挖完了番薯回来，洗干净手脸，恰巧赶上食堂悠悠地吹起了号子。

眼看公主拿了木碗就要去排队，小黑赶紧劝阻：“食堂的饭就一个泔水的水准，包您打多少倒多少……”

罹欢点头：“舍不得放盐。”

虞子非：“但有时候能把卖盐的打死。”

大锅饭可没那么容易翻炒均匀，女兵又普遍力量不足，同一锅直接两极分化也是常事。

吴良总结道：“狗都不吃。”

君世绝将头一点，示意知道了，言简意赅地说：“我试试。”

吴良望望天，星星也冲他眨眨眼，他犹豫着是否该为那句“狗都不吃”加上个注释。

这次再被簇拥着去排队，有了前科警醒，总算没引起什么轰动，长长的队伍里，偶尔夹杂了几个怯怯的女兵身影。

炊事是由女兵轮班，不当值的女兵要吃饭也只能乖乖排队。

不过这些女子都低调，将头深深地低下去看着脚尖。

与被数人簇拥在其中，众星拱月一般的公主殿下相比，犹如萤火之于皓月。

从军的女子少有家境优渥的，大多是被世道逼得无路可走，才被迫选择这一条路。

这军中不是她们出人头地的地方，只不过是个安身立命的下策，大多数女兵连跟男兵搭话的勇气都没有。

君世绝就亲眼看到有两个男兵带着不怀好意的笑，跟排在前头的小姑娘说了几句，那姑娘就低下头，抹着眼泪走了。

看方向，那姑娘是要去队伍最后重新排，之前两人便堂而皇之地占了她在队中的位置。

君世绝敛了敛眉，抬起下巴往那正往后走的女兵一指。

小黑立即蹿了出去，胳膊一抬，拦住了那个正低头快步走着的小女兵。

女兵不妨来了个拦路虎，险些撞上小黑粗壮的手臂，骇得她连退三步，很快地抬头看了小黑一眼，又低下了头，眼角还挂着泪，十足逆来顺受的模样。

小黑往君世绝的方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女兵低着头，惨白着一张脸，走了过来，她不知道自己又要面对什么样的刁难，甚至不敢抬起头来。

“排在这里。”君世绝说。

听到是个女声，小女兵显然有些惊诧，这才抬起头来，看到一个目如冷星的女子。

这女子也穿着和他们一样的军装，神情没有流露多少傲色，偏偏一眼就让人觉得贵不可言。

“好……”小女兵嗫喏着说，忍不住又悄悄抬眼看她。

那个看起来就让人害怕的黑胖子偏偏大着嗓门道：“看什么呢？”

小女兵吓得一哆嗦。君世绝道：“别吓着她。”

小黑挠挠头，赔笑：“咱就是嗓门大，没恶意。”

小女兵低声道：“谢谢……这位姐姐。”

她鼓起勇气抬起头，大着胆子与君世绝对视了片刻，没头没脑地道：“姐姐长得……真好看。”

那语气却不是羡慕，而是有些凄凉。

其实君世绝倒也算不得什么惊艳美人，只不过在这些久居边疆风吹日晒的干枯女子之中，她的光芒的确有些扎眼。

君世绝想笑一笑表示自己的善意，奈何向来面瘫的她觉得弯嘴角都费力。

索性用自己惯常的语气道：“刚才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她词锋很薄且利，有种不自觉带出来的，上位者的威严。

郸城军中，还会有作为上位者存在的女子？

小女兵又低下了头：“没……没有什么……”

君世绝嗯了一声：“去问。”却不是对着小女兵说了。

小黑和吴良两个，一人一个，把刚才插队的两个人拎小鸡仔似的拎了过来。

人还没扔到地上，忽然听到一个戏谑的声音：“哟，公主殿下好大的威风，如果我没记错，这两个倒霉蛋似乎并非殿下所管吧？”

吴良单手抓住倒霉蛋之一，另一手紧紧握住腰刀刀柄，怒视来人，能让他如此警惕的自然不作第二人想。

黄扒皮捧着个碗，施施然从亮着光的食堂走出，碗里还冒着半截带牙印儿的番薯，显然是吃到一半，听到动静才出来看。

君世绝行了半礼，平心静气地回道：“这二人无故插队，我只是……”

黄扒皮厉声打断：“郸城军中，岂容你结党营私，仗势欺人！”

此言引起身边众男兵一阵躁动。

那受了欺负的小女兵，眼看为自己出头的好心女子受到训斥，本欲替她分辩，奈何自己不曾有过大声说话的经历。

她只能噙着眼泪，手指反复绞动衣袂，只能勉强咬住唇不哭出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