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真相(1 / 2)
徐子卿身为公主殿下的谋士,始终是以辅佐君世绝登上王座的方向去努力的。
所以诸般律法条文他都熟悉得很。
但他此刻无比想要去做一件知法犯法的事情。
他要杀人。
不是那个颈悬红线的倒霉店小二,他的目标正微微低头,专注地抽着水烟袋,烟气遮住了脸上神情。
天煞吁出一口薄薄的烟,扭曲成怪异的烟环向上飘去,看着目光中不由自主流露出恨意的青年,了然地笑了笑。
——小崽子,还是太嫩了点。
天煞站起身来,走到徐子卿面前,蹲下。
他主动把三步的距离抹平,送到了自己面前。
徐子卿感觉一股热血突突地冲进了心头,脑海中刹那间出现了一个让他畅快的画面:自己手里这柄削铁如泥的匕首,正扎在那个魔头的心口!
恶魔会是什么表情呢?
惊诧?痛苦?不敢置信?
将自己视如蝼蚁,偏偏是蝼蚁斩杀了恶龙!
想象让人血脉偾张,现实里的自己只能勉强把手抬起一寸高度,青幽幽的刀刃反射出他眼里无可掩饰的痛恨。
天煞俯视着徐子卿,笃定地说:“你接过这把刀,却根本没想着要杀他。”
“《刑律》明文规定,不得擅用私刑,擅自剥夺他人的生命与自由。”
天煞哈地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头也不回地嘱咐道:“红线,吃了吧,别浪费。”
店小二初时还在卖力地挣扎,徒劳地挥动四肢,去抓那根勒在脖颈之中细若无物的红线。
随着失血渐多,他动作已经迟缓下来。显而易见,即使徐子卿不动手,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红线甜甜地“嗯”了一声,将气若游丝的店小二拉到自己面前,歪头看了片刻,双手将他抱住,像拥住情人一般缱绻,额头与将死之人紧紧相贴。
她人矮身短,店小二只能保持一个伏面向下的诡异姿势,红衣小女孩露出迷醉的神情,任凭逐渐死去之人的血液流到自己洁白的脸颊上。
灯光摇曳。
灯下是人间,还是地狱?
“哪怕对方是个臭名昭著、恶贯满盈的魔头,也应如此?”
天煞淡淡地反问,他抓起徐子卿的右手,并着那一柄青绿如水的匕首,戏弄一般地指向了自己心口。
徐子卿血液上涌,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只是睁大了双眼。
如此近的距离,他拼命想要把匕首送入那层薄薄的肌肤,剧烈的颤动让他的目的暴露无遗。
“你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杀了我。”
天煞的手冷且硬,任凭徐子卿如何努力,刀尖也不能再进半分,于是他明知故问,“为什么?”
徐子卿徒劳无功之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昔日阿芙蓉之祸,刺杀先帝之恨,每一个睢明国人都恨不能将魔头天煞寝皮食肉!”
虚伪。
天煞笑了起来。
他不是一个看起来阴沉的人,正相反,当他没有杀意,享受着人世繁华的时候,看起来甚至还很可亲。
但此刻徐子卿从他的笑容中,读出了那种熟悉的嘲讽味道:“你们这些官家子弟,做事之前总这么喜欢找托词吗?”
“替天行道的说辞,根本站不住脚。”
天煞像丢垃圾一样扔开徐子卿的手,只抽走了那柄从不与自己离身的“商君”短匕:“你说过自己今年二十一吧——三十年前的旧事与你何干?”
徐子卿一时语塞,他不过是恨……
“你不过是恨我将你变得不人不鬼罢了。”天煞语气轻松。
“的确,历任的隼里头,我本来是长得最磕碜的一个,现在有了你,总算是不用垫底了。”
说着还在徐子卿那张被刮平抛光的脸上弹了个嘣,又露出了可恶的笑容:“确实,比那副小白脸的样顺眼多了。”
“我该感谢……自己还有取悦于天煞的价值吗?”
徐子卿想要冷笑,然而那张绷平了的脸露出任何神情都显得分外狰狞。
天煞淡淡道:“不用谢,我只是心血来潮想当一回合格的前辈罢了。”
断筋易骨,不过其一。
徐子卿闻言,几乎失笑:“你?”
天煞坦然与他对视:“我。”
“你方才说,刑律有言,不得妄动私刑。我将你捣鼓成这样,当然罪无可恕。”
徐子卿听他这样说来,心头忽然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像是一头狼在向羊忏悔。当然它的目的,始终还是为了吃掉毫无抵抗之力的羊。
“那,你想杀我。如果竟能侥幸得手,那么触犯刑律的人,又会是谁?”
偏偏天煞抛出来这个问题,徐子卿又一次语塞,若如此,擅用私刑的人就成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