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知己(2 / 2)
作为著名的毒枭,天煞不缺钱,不缺名利,独来独往,连可作为弱点的家人也没有,今上又如何能驱使天煞为自己做事?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得出的结论。
但他没有剩下的时间了。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克制住战栗,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道:“幸会了,隼。”
天煞轻飘飘落在他的马背上,侧身而坐,伸出一只手把徐子卿的脸拨转过来,验证无误,是这个人。
“如果我没记错,历任帝王之隼,都是王不见王,终生不得自相残杀。”徐子卿尽量让自己冷静地陈述着在皇室之中,约定俗成的规矩。
天煞怔了一下,继而大笑。
“说得没错。不过,就你这副任人宰割的小鸡崽子样儿,也配当隼?”
天煞捏住他的下颌,徐子卿呼吸受阻,不由自主地伸手扒住他的手,确实是一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狼狈相。
“想活命的多了,你是最离谱的一个。”天煞缓缓扣紧了手指下那段脆弱的喉管,戏谑道。
因喉头被制,气息渐渐滞塞,徐子卿已经说不出话来,他拼尽全力,从怀里抽出那张君世绝临走前,塞给自己的手书。
没来由地,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君世绝的时候。
那天的月光应该很好,但是他看不见她。
因为他有着极为严重的夜盲症,夜不能视物。
他只知道,是一段冰凉的银鞭牵着自己,走出了那座著名的幽灵山庄。
他一直想知道那个女孩是谁。
直到皇帝陛下为公主挑选伴读的那一天。
事先父亲不知道叮嘱他多少次,那个小公主不是易与之辈,挑选伴读的时候低调低调再低调,千万别被她挑中了。
那时还没有大名的小公主踏着一双褐色的马靴,提着长长的银鞭从他们面前走过,循规蹈矩如他,忽然就想抬头瞧瞧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凶神恶煞。
是她啊。
他第一眼真正看到她的时候,看到的是她所背负的孤独。
世人皆知,小公主不受圣宠,骄纵好武,父亲生前身后反复说她“实非明主”,但是他知道,她只是不合世俗罢了。
凤凰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非同类,不鸣。
徐子卿从未看过手书的内容,但他相信君世绝在某些选择上,和自己,足够默契。
因为他们本就是一样的人。
知己,就合该知彼。
濒死的人,颤抖的手,一页轻飘飘却决定生死的薄纸。
他紧紧地抓着那张纸,白纸黑字,是他仿了许多年,烂熟于心的苍劲字体。
“黄昏青冢,枯骨英雄;
天地皆红,无问西东。
水尽山穷,更与谁同?
以汝残生,化隼效忠。”
那一瞬间,他的心底蓦地裂开一道口子,有什么在剧烈地沸腾。
果然。
她写给他的,是一封契书。
天煞皱起眉头。
还真是那个丫头的字印。
他不怎么识字,通篇就模模糊糊认识“天”、“无”、“西东”,以及那个烂熟于心的“隼”。
但就算字能仿,印不能仿,再说,哪怕真是这臭小子提前写来诓自己的,他又焉能未卜先知?
天煞是皇帝陛下的隼,说出去,谁信?
所以,这么离谱的事还真就发生了。
天煞捏着徐子卿的下巴,开始思考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回去跟老皇帝说,那臭小子要当你闺女的隼了,我不能杀他?
——这副弱鸡样说他是隼且不提丢人不丢人,老皇帝会信才有鬼。
“你得死。”他喃喃地说,忽然有了一个折中的好主意。
天煞从怀里掏出来一把蛇皮吞口的青黑匕首,沿着手中待死之人的下颌,轻巧精准地划了半圈,颌角还挑了两个小勾分离皮肉,随后向上一撕。
徐子卿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惨叫。
痛,他脑海里一切都被这阵剧痛挤走了,血糊住了他的眼睛。
那个手里捏住他剥离下来的脸的人,嘴角仍然平静带笑。不,他不是人,是从血海里走出来的恶魔!
而徐子卿像一头濒死的野兽,挣扎嘶吼着,想要逃离这一切。
“真他妈吵,”天煞干净利落撕下他整张面皮,又精心地将他发际处的皮肤用匕首细细分割开。
他端详片刻,下手又轻又快,以防撕脸皮的时候不幸带累了头皮、顺手还给会徐子卿剃个头。
天煞自认仁至义尽。
“再出一声,信不信我把你脑袋拧下来,老子还乐得省事。”
徐子卿真就没再出声。
剧痛失血已经让他陷入昏迷。
天煞踹了他一脚,想去探探鼻息,又嫌恶那血肉模糊的一片。
“不会这就死了吧。”
指尖挂着那张撕下来的薄薄面皮,血迹顺着手指流下来,他随手擦在徐子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