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有女(1 / 2)
三十年前,睢京曾有过一场波折数年,伤及国本的动乱。
这场动乱让“阿芙蓉”以及“天煞”这两个词,直至今日被人提起,尚还心有余悸。
而毒枭天煞携阿芙蓉之毒,在三十年前,带给了睢京一场持续十数年的噩梦。
噩梦的结尾,在民间已是臭名昭著的天煞孤身入宫,弑杀先帝。
当时还是太子殿下的今上匆匆继位,第一件事便是举国之力通缉天煞,第二件事则是严禁阿芙蓉买卖,并在睢京城公开销毁了所有收缴来的阿芙蓉。
就连传说之中由仙人庇护的争锋之城,亦在其明暗榜首,挂着天煞的名头和画像。
瘾君子们痛苦的哭嚎声,和今上肃穆严明的种种政举,终于给这场动乱画上了句号。
“是那位天煞的动作?”君世绝皱眉,“想必这个独来独往的魔头,阿芙蓉秘方这种价值无法估量的东西也不会交给他人。
“但……三十年过去,他如今已非壮年,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黄月溪摇头,她只关心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或许是因为陛下寿诞将近,此事刑部压下了,只想以意外草草结案。
“张家的人本来要闹,但一听沾上了阿芙蓉,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属下想,或许我们可以借由这个机会,让陛下把注意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而不重要的事情有很多,比如一个微如芥子的公主伴读。
君世绝望向月亮,是一枚钩月,似一只狭长冰冷的眼,俯瞰着同样冰冷的人间。
“去做。”长久的沉默后,她最后这样说。
后来,黄月溪不得不承认,这是她接替徐子卿谋士之位后,做出的第一个糟糕透顶且与初衷背道而驰的建议。
也正因此事造成的惨痛后果,黄月溪还曾问起君世绝,为何明知会如此大费周章,也要护佑徐子卿一命?
问的时候,小九用的是朋友之间,开玩笑的、暧昧的口气,就像一个寻常十五岁少女,满面羞涩天真,欲与闺中好友说起心上人的模样。
“我的人,自然要护到底。”君世绝气质上就不大装得像十五岁怀春少女,想也不想,冷冰冰地回答,“不光是他,换了你,换了风媒之中的任何一个,都一样。”
“没其他的?”
君世绝低下头认真想了想,道:“有。”
小九竖起耳朵,坐等一个惊天八卦,好回头在同僚之中说道说道。
“——我要他,来做我的隼[sun]。”
老皇帝难得这样附庸风雅。
太液池中一叶扁舟,自芙蕖盛放的绿海中闲闲游过。
船上没有点灯,只有冷冷的月光照下来,镀了两个一首一尾相对而坐的人满身落雪。
“月光真好。”皇帝执黑,下的是俚俗的“连五”棋,郑重其事地将一子缓缓压下,口中闲谈。
“连五”之棋,若无禁手,黑子必赢。
而白子若步步紧逼,总归会把黑子得胜的时机往后一推再推。
黑衣人走棋走得极快,皇帝一子才落下,他已不假思索落了一子白,紧贴黑子不放,只是一派胡搅蛮缠罢了。
“是啊,你白头发都不显了。”黑衣人仔细看了一眼,补充道,“也不多了,啧……反光。”
帝王缺了头发的脑门顶,的确坐落着一抹月光。
老皇帝脸色肉眼可见地一黑,堪比手中棋子,索性投子淡淡道:“烧了你的契书,还不滚得远远的?”
黑衣人笑了,他没有带上遮掩身份的幕离,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模样,极普通的一张脸,丢进人堆里眨眼就能融入的稀松平常。
就像真正好的杀手,你总会不自觉地忽略他的存在。
“做了陛下大半辈子的隼,我却头一次知道,原来您竟然也会去追求长生这种东西。”
黑衣人将一枚白子拈在指尖,极轻极快地微微一颤,白子脱手飞出,阴影之中传来一声闷哼:“当年的太子殿下,可是对此嗤之以鼻。
“还有,您的人,靠得太近了。”
隼是睢明国的图腾,也是传说中皇室的保护神。
自太祖开国以来,每一位帝王都有着自己的“隼”,以血为咒,终生效忠,始终活在阴影之中。
“别忘了,你也是我的人。”皇帝陛下抬眼望着黑衣人,眼底平静如常,丝毫不为暗中的侍卫被击中而动容,“而你也清楚,人,是会变的。”
“人这种东西,活一百年是高寿,活两百年是奇事,活三百年,在同类的眼中,就已经是妖邪了。”
黑衣人仍是笑,玩世不恭的模样:“耳熟不耳熟?太子殿下斥龙瀛开国之祖八百岁仙寿之时,这番言辞实属振聋发聩。
“呵,活成一道影子的我,当时可是对效忠于您感到万分骄傲呢。”
当年……
皇帝陛下眼神难得的亮了亮,似乎想起了曾经那个自己。
黑衣人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如今的您,倒是让我想起一个老掉牙的故事。”
“少年得到了一把利剑,他决定去讨伐盘踞作恶的巨龙,他历尽艰险来到了巨龙面前,终于砍下了恶龙的头颅。
“恶龙临死前发出了刺耳的笑声,不像是龙族的咆哮,更像是人类的讥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