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对酌(1 / 2)
夜里,轻柔的月光抚于万物,将于庭院绽放的芍药笼罩上一层清辉。
花月之夜,月色含情。
果真如郭嘉所说,今晚圆月高悬,夜色绝美。
他与我至此伴月对酌,实乃雅兴快意。
这日晚间,我特意精致打扮一番,宛若美玉的面上,桃颊微醺,眉如叶,眸潋滟,美目盼兮,秋波连绵,本就是妩媚至极的艳色,偏偏这五官又生得俏俏的,透着一股娇憨天真的味道。
我向郭嘉款款而来,他好似怔了怔。
月下看美人,更有一段妩媚风情。
“来,神医的茶。”
刚入坐,他便将一壶温好的茶递于我手。
“这是神医给你的,我喝真的合适……”
正说着,可当我看见手上的土色陶罐时,竟一时无言。
没错,真是个平日装药的陶罐,估计神医除了这种陶罐,也没什么容器能够装茶了。
他看到我愣愣的样子,笑着接了话:
“哈哈,自然是神医给的!容器是怪点,澄鹓姑娘将就一下。”
“好啊,那茶盏你总得给个吧!”
我接下罐子,瞅着他问。
郭嘉虽未言语,但像变戏法似的,瞬间从不知何处真拿了个小碗出来。
诶,所以我只配用碗么?他那些精致的酒盏茶具该不会是不舍得给我用吧,我可没见他用过如此简陋的器具。
“请自便。”
他说着拿起了身边的小酒坛,我也才发觉他并未用平日里的那些青樽瓷盏,而是直接拿起小酒坛仰头畅饮了一番。
“唔……”
刚想让他少喝,话到嘴边又不愿败他兴致,只好将那些对身子不好劝诫咽到了肚里。
我也倒了点茶,端起喝了一口。
噗——
“咳咳……咳咳咳……”
谁知才尝一口,我就开始剧烈的咳嗽,马上把嘴里的茶全都吐在了地上。
“这真是茶吗?怎么又酸又苦,比药还难喝……”
我咳得眼角带泪,出声娇软的抱怨。
“这么难喝?”
郭嘉一脸不可置信:
“这可是神医最近制作的仙桃果茶,择上好的鎏朱仙桃沏成的。”
“啊?”
我语塞,突然想起我已经有段时间没陪郭嘉找华佗服药了,未注意到现在已是仙桃成熟的五月,华佗一定还记得我那做果茶的提议才试着沏的,可这21世纪的流行饮品,光凭他自己做肯定摸不清门道呀!
“对了,神医还托我问澄鹓姑娘,你可愿与他一同制作仙桃果茶,他一人尝试了许久,实在是捉摸不透方法。”
“当然。”
我二话没说地点头。
“我荣幸之至。”
他听后放下酒,眼里笑影晃晃:
“如此甚好。”
然后,茶虽不能再喝,为了陪郭嘉尽兴,我豁出去喝了些酒。
我酒量不行,喝点就咳嗽着,没几口就已有些微醉。
夜色里,大片艳艳的芍药就绽放在长衫郎君的身后。在那皎白的月光中,芍药的朱红与他身着的浅灰交相呼应,明暗有别的色彩,在我朦胧醉意的眸中异常清晰。清晰的,好似这些历史人物于书中记载下的,注定的命轮。
酒壮怂人胆,我托着腮,美目迷离的看向郭嘉,将心中本不好意思问的疑惑脱口而出:
“今日荀令君说,你并未娶亲,为何,你……不该啊。”
我说着端起碗,又喝下几口。
我惧怕,怕他不说,更怕他告诉我,不娶是因为……我害怕那个答案。
真怪,说起来他为何三十左右还未娶亲?未曾相遇挚爱之人,亦或是我最怕的……已有挚爱之人……
他应该不会告诉我,毕竟我是他的谁,凭什么告诉我?不过我还是要问,问也难受,不问也难受,干脆接着酒劲,不吐不快!
他从未待我如友人般交心,就算邀我对酌,那又怎样?我信他不过是一时兴起,尽管如此,我还是很欢喜。
心神拽回当下,却听得长衫郎君在芍药的韶华芳影中轻笑了一声:
“不该?怎么不该?难道你所处的千年之后也是这般,年岁一到,就应当嫁娶成家,生儿育女?”
“嗯……”
我愣愣,不知道该怎样说,但是催婚这种现象想想还是很常见的,所以轻轻“嗯”了下。
“呵……”
他听闻低低一笑,摇头叹息道:
“唉,时过千年,竟一点也未有改进么。”
他言罢,将今晚喝完的首个空坛,扔倒在了后面。
千年时间,如同大梦一场……
此时此刻,我居然质疑起自己是否真的活过在现代那二十多个春秋。因为我能真切体会到,如今我到此的每分每秒,都比在现代更有生的感受。
我好像不想回去了……
“郭奉孝,你是否有过某一瞬间,忽觉得命运真的非常神奇,比如我澄鹓,这千年后人竟到了你们的时代,与你们这些名留青史的千年前古人有所交集,活生生的站在彼此眼前。”
我吃酒吃得双颊泛红,笑容娇中带俏,敞开心扉的与他说话,甚至,大着胆子唤了郭嘉的名字。
平日不谈,就今夜,我想当一回他的知心人。
我说话时,他正开着第二个酒坛,待我最后一字音停,那酒坛的封泥也恰巧掉落在地。
他就这样拿起酒坛看向我,眸色如星。
繁星圆月,如此澄净明亮的夜啊,可在我的眼里却变得逐渐模糊不清,许是我醉了,朦胧的目光中,我丝毫不敢确定,他眼中那模模糊糊的人影是否为我自己。
相视了半晌,郭嘉低头将我饮尽的碗倒满,徐徐说:
“因此,奉孝有幸,能同千年后的澄鹓姑娘相会,共饮对酌。”
我同样低眸,这是我的第二碗酒。
碗中清晰映着我和月的影子,这浊酒,竟比他平日清亮的眼睛还要清晰。
不,不是酒清了,而是我怕了……
我不怕酒,不怕醉,只怕他眼里心尖的那个人,不是我……
不知为何,他越这么说,我却越不适,越难受,我是自卑的,因为我总觉得,我配不上他。
倘若我真的改变了历史,难道就真能和他厮守一辈子?
他是那样惊才风逸的人。
而我,只是个徒有其表的花瓶。
红颜有什么用,以色侍人么?连千年都弹指一挥,更别说渺小的我,韶华易逝,我亦终将老去。
可叹一朝春去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我又能带给他什么呢?那些怡情之物终会有听腻的一天吧。
我不是名门闺秀世家贵女,亦没有权贵背景显赫出身,我不懂凡尘纷乱世事诡谲,亦不能贤良淑德友好妻妾。
我只是一个伎子而已。
我落魄,低贱,幼稚,善妒,还很黏人。
对于爱情,我容不得第三个人,光这一点,我就已能被这个时代的男人一票否决。
他应该找一个才德家貌皆配得上他的贤妻,君子淑女,奉为美谈。
我能与他在此,听他说着这样的话,我已是非常幸运幸福荣幸之至了,我很满足,我还奢求什么呢?不要太过贪心,因为,该感恩的一直都是我。
“你问我为何没成亲……这该如何言说,大概因郭某认为,几乎不可能一生一世仅爱一人。”
郭嘉,他居然告诉我了那问题的答案,尽管这个答案对我来说不算好,也不算坏。
即便已知他风流,心中有所准备,但我听后还是着实一惊。
“怎么,很是惊讶?”
他看着我怔怔的样子,笑得清浅。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你应该会有个儿子的……”
我抓了抓微微凌乱的发丝,感觉头隐隐作痛,捋不清一些重要的信息,我记得史书上明明记载郭嘉有一子叫做郭奕,那就证明郭嘉会在未来两年里娶妻呀,可是他却这样说,这么风流的人真的可能娶妻吗?还是说,莫非是他今后的私生子么?
“是么?那可奇怪。”
他又灌下几口酒,笑言道:
“可惜,我连娶妻都不愿,何来生子。”
我再次一怔。
随后无奈的笑笑:
“话别说那么死,说不定你哪天就愿意了。”
“至少,现在还不愿。”
他说“不愿”时好像有一瞬间的停顿,是犹豫了吗?我不知道。
不料他接着又说:
“见你刚才那般震惊,我倒想问问澄鹓姑娘对情爱的看法。我记得你曾经,身边可是跟了个有情郎的,呵,不喜欢他么?”
是啊,我与吕蒙,只有兄弟情谊,别无其他。
于是我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