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自新世界(1 / 2)
每个熟悉街道布局的人都记住了八四年八月的那天。
居民们早上起来就发现原本是穆尔一家所在的房子坍塌了,他们这才理解昨晚听见的巨响是来自什么。
当人们组织好营救队将废墟刨了干净,却没有发觉其中有任何人。更令人奇怪的是,搬出的只有砖瓦,连一件家具都没有。这引起了媒体们的警觉,连圣保罗教堂被人在夜里闯入也仅仅是占了很小的篇幅,不过他们大概更关心这件怪诞事的背后,从他们的报道中就能看出这样没有那么多人情味。他们连蒙带猜捏造了一大堆观点,而他们甚至从穆尔太太的婚姻到工作,他们将穆尔一家的背景挖了个遍,试图捕捉这一家离奇失踪的人们能够引起人们关注的点。他们还不厌其烦地叨饶了焦急万分四处找人的伯纳德·琼斯先生,试图找到那位刚刚在音响行业有了些名气的亨利·穆尔身上最夺人眼球的特点。
当然,也有秉承良心只顾记载事实的记者,他们如实采访和报道了那天夜里的目击者声称。他们称自己喝了些酒在街上走,然后听见了一声沉闷的声响,就有什么东西发着光芒就在新月的照耀下飘上了天空。醉汉的话缺乏一些信度,就算将这些写进报道留给世人的也依旧只是玄之又玄的问题。
而事实呢?恐怕只有当时的穆尔一家才会知道。
时间倒退到夜晚,雕像闪烁光芒时的穆尔家中。
几乎是同时,穆尔太太将夏洛特从地板上抱入怀中,约翰也循声从卧室中出来。
呆滞了整整两分钟,直到咽了口唾沫之后,亨利才壮着胆子上前揭开了裹住雕像的布。顿时,它穿透了天花板向天空飞去,只剩下一家人看着天花板的破洞疑惑不已。
约翰揉揉眼睛,显然他被眼前的超自然现象所震惊,他摇头晃脑地在屋里踱步说:“我就知道它不会带来好事,那医生究竟是买了个什么东西?”
“鬼知道。”亨利关心的是天花板的洞,要修缮它,又会是一大笔开销。但他依然觉得有必要将这件事告诉牙医,毕竟这算是对方的东西。他走到电话前说:“我给他打个电话,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
穆尔太太嗯了一声算是催促。
正当亨利起话筒,那雕像又再度缓缓回到了他们的视线中。
尽管依旧丑陋的吓人,这座雕像改变了先前的姿态,它完全不再遮掩诡异的笑容,手臂更是伸进自己胸膛的空洞像是要将整个胸膛撕裂,而空洞的中心发出了光芒,仔细一瞧正是那枚琥珀戒指。
亨利回过神来,连忙招呼着家人赶快向室外走。但一切都有些迟了,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寸步难移,身边的温度在下降,家里的墙壁又开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眼前的一切都仿佛变成了液体向着雕像的中心流淌而去。
某种引力作用?家具与内墙的砖块倒退而去,约翰一边躲开他们一边感受着自己身体上的扭曲,他没有感到疼痛,只是发觉自己身体的部分被拉扯进雕像原本所在的位置。
那里已经什么都看不见,只剩下一个漆黑的空洞。
“坍缩?那是坍缩!”顶着引力,约翰很快就从脑海中找到了一个词汇来描述雕像带来的变化。
他没空去细想为何雕像会引发那样恐怖的物理现象,因为他没有听见家人在回应他。
“亨利!”约翰尽自己最大的声音呼喊自己的哥哥,但这依旧没有效果。
也许是因为他所在的位置最远,他感觉自己还能有所移动,出于本能,他想要在引力变得越来越强以前试着救自己的家人。
然而这一切都事与愿违,当他伸手想要触碰自己的母亲,却只能看到自己的手与家人一同更加迅速地消散。
“不!不!不,别特么这样做!”约翰慌乱地已经将往日的矜持丢到不知何处,他伸手想要挽回母亲。他意识到自己在做无用功不由怒吼起来,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眼看母亲的面孔与亨利已经消失,他伸出另一只手想要去抓夏洛特,但这一切仍是徒劳,随着他更近,他身上的裂解也就更加明显,而夏洛特早在触碰到之前,也就变成了粉末。
他绝望地跪倒在地,坍缩的中心在逐渐膨胀,而他自己也在化作飞灰。
这一切都落在位于高处的某人眼里,看到倒塌的穆尔家,他抽身从教堂的穹顶离去。
如果说自己此时有什么感受,亨利总是感觉自己所处的位置没有实感。
他无法辨知这是怎样一个混沌的世界。想要挥动手,但他立刻就意识到自己没法控制自己的状态,这让他猜测自己大概是在做梦,现在他感官混乱到的已经认为自己可以是一团火焰、一只鸟……他只是在随波逐流,自己似乎已然自由,渐渐乘坐了小船在与什么远离。同时,他感觉到有着不停歇的低语在围绕着自己。
“伊萨忒尔,伊萨忒尔……”
亨利能感觉到有什么在涌进自己的小船,他无法阻止也无法出声询问,只能任凭它们那些熟悉的、亲切的、爱欲的、愤怒的充满他的精神。
不知他陷入惬意的麻木中过了多久,那些低语转变为呼喊,从陌生变得渐渐熟悉。
就像突然撞到礁石,他猛然醒悟了过来。
首先映入他的感官的,是疼痛。自己的手指被刺了一下,然后有一团棉花样的东西压在伤口上。
他想要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却被人一脚踢回地面上,等到双眼的聚焦能够让他看清楚身边的一切。他的家人们都躺在地上,而一大群穿着制服的像是警卫一样的人正举着枪围着他们。
“喂,你们是谁?别伤害我们!”亨利大声喊着,因为他看见一个老头正拿着针头走向自己的母亲与约翰他们。
“不错,还保有理智。”发出赞扬之后,那个老头回头看了眼亨利说,“别紧张,外来人,只是取一些血样。就跟你已经经受过的事一样,这只是在指头上扎一下,经过消毒,连破伤风都不会染上。而且,你的同伴们呼吸平稳,大概是没有什么大问题。”
听见家人们都无大恙,亨利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