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风暴前夕(1 / 2)
店里一天的工作很快就过去了。
为最后一位预约前来取鞋的客人寒暄了一番,亨利抬手看了眼表,不由得感叹这就是时间。自己一旦沉浸在手头的事,那么它就会像河流一样流逝。
艾瑞克与柏莎自然看见了他手腕上闪亮的东西,他们面面相觑之后,最后柏莎问亨利:“你怎么就戴起了名牌手表?”
被人问起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像是在显摆新表,他连忙拉过艾瑞克,招呼柏莎靠近一些说:“原本这是我今天用积蓄买来给琼斯先生赔罪的。你们别给其他人说,他没有收下,只是命令我戴上并让我别再失时。”
艾瑞克听着,眼睛打量着亨利的手腕。
“然后呢?他就这样原谅你了?”
“哪这么简单。薪水会不会少都是另说,我马上还要去扫阁楼。”
“那祝你好运吧,阁楼里的老鼠可太恶心了。”阁楼就像是等着被罚的人去清理一般,几乎没有人愿意去整理。像是想象到了灰溜溜的小东西在满是灰尘的柜中乱窜,柏莎拍拍手背走开了。
“哥们,这就是贪心的下场。”
艾瑞克用他粗厚的手拍拍亨利的肩,给了一个同情的眼神后转身放回工作牌准备下班。
邦妮呢?亨利从钟表匠那里取回了老琼斯的怀表,他在店里找了许久邦妮,但任何地方都没有见到她。
仔细想想,他从今天下午开始就没有见过邦妮。
怀着困惑的心情,他走进工作间拉开了阁楼储物间的楼梯。气压将一阵灰尘扬起,引起了亨利好一阵咳嗽。
“你这笨蛋怎么不戴口罩就上阁楼来了。”
邦妮早就在阁楼里忙活半天了,听见身后的动静,她连忙回头然后看见了满身是灰的亨利,忍不住责骂起来。
她摘下手套,让亨利赶快下去洗把脸然后用漱口水清洗口腔。
“我从没来过阁楼,咳咳,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番景象。”亨利看着全副武装的邦妮,有些诧异地说,“你整个下午都在清扫阁楼?”
“看在花束的份上,我说过要帮你忙的吧!我可是实干家。”
世间可再无这样的奇女子了。虽然他很感动,但亨利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的原意并非如此。要是让老琼斯先生知道他的宝贝孙女翘了下午的班来帮亨利清洁阁楼,鬼知道自己又会在他心里多出些什么印象。
“天,你为什么不等我。”
“等你下班再来做清洁,你是想要弄到多晚。”邦妮将护目镜与口罩等防护工具塞给亨利,随后她重新戴上手套,“来吧!你还要回去给穆尔太太送礼物呢,让我们一起把所有剩下的工作做完。”
阁楼里的东西乱得让人无法理解。
一共3平英尺的阁楼,除了灰尘与已经变形的鞋柜、家具,亨利还能在角落里看见好几张完整的皮革、一台几十年前产的脚踏缝纫机、一些鞋型的设计图纸……这还是邦妮已经花了几个小时整理的结果。
敢情以前上来收拾的人都只是来打了一个过场。
亨利踩上房顶推开天窗,让空气能够涌入阁楼。落山的斜阳再没有先前的那样炽热,一阵阵凉风吹拂在他的身上,令他感到惬意极了。
一直清理到六点二十九分,他们才算是打包好了灰尘与被老鼠撕咬下的家具碎屑。
亨利将垃圾袋丢进垃圾箱,发觉邦妮并没有走下来,于是他又回到阁楼。
“听说爷爷年轻时还会在这张桌前熬夜画图做些鞋的设计之类,但他上了年纪后就不再到阁楼里来了,这里也就空置下来了。”邦妮靠着一张枫木桌。她用指节敲打桌面传来了沉闷的回响。
“挺有意境的,这里的天窗也能让月光照下来。我能想象到他在雨夜或是其他的什么日子里专研鞋的维修,也设计出些让人喜欢的款式。”
老琼斯现在已经不再上到阁楼来。
邦妮已经摘下清洁装备,他能够看见斜阳中她面颊上的汗珠,心里有了某种悸动。
“怎么了?“见亨利一直盯着自己,邦妮笑了笑说。
“真的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我不知道应该报答才好。”
“我们是朋友嘛!这些事……你想要报答也不是不可以。”话说到一半,邦妮察觉到了亨利火热的愿望,立刻改了口。
她等待亨利发觉自己的魅力然后主动展露心扉很久了,自然不会让这个机会轻易跑掉。
“我想要牵起你的手。”亨利的示好显得很拘谨。
“可以。”邦妮眨眨眼,像是在鼓励他。
“不介意我抱一会你吧?”
“身上全都是灰。”邦妮抖抖衣袖,她觉得自己的衬衫沾上灰尘十分的难看。她说着,内心却在期待着亨利更加得寸进尺一点。
“我们都是灰头土面的,这不碍事。”得到邦妮的许可与鼓励,亨利大起了胆子。
“那你抱吧!随你最喜欢的。”她不喜欢灰尘,但她喜欢亨利。邦妮索性闭上了眼将耳朵贴在他的宽阔坚实的胸膛上。
恰巧此时,老琼斯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邦妮!你在哪里?你奶奶让你去帮她摆餐具了。”
这一呼喊惊着了邦妮,她无奈且幽怨地看了眼楼梯,用了她最大的声音回应自己的爷爷:“就来,伯纳爷爷!”
她注视着亨利,随即被他鼻尖沾着灰逗笑,她说:“明天!明天,你一定要早点来。那时才没有人打扰我们。”
亨利没想为何邦妮会笑起来,他只是被眼前的女孩迷住。
他点点头“好,我一定早来。”
“我想听你说更好听的话来哄我,现在低下头。”邦妮难得在他面前示弱。她不等亨利回应,她脚尖用力一推吻上了亨利。
老琼斯清点了收银机里的零钱,将它们装进自己一直以来的荷包中。
他听见邦妮的声音从阁楼传来,顿时也就明白了什么。
正当他要再次呼喊时,他的孙女已经从阁楼下来。从神情上,她看起来就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这倒是又让老琼斯疑惑了。
然而当他看见随后的亨利脸上掩饰不住的傻笑,他确幸了自己刚才的做法并没有过错。
“年轻小子。”
老琼斯一巴掌拍在亨利背后说:“你在傻乐个什么劲,我吩咐的事做完了吗?”
“啊,啊,当然,琼斯先生,您的怀表已经修好了。”
回过神来,邦妮已经不在眼前了。
亨利无声叹息,然后向琼斯先生汇报了今天他工作的情况。
年轻人的毛病以及心思太过容易揣测。这一切,老琼斯都看在眼里。不过,他倒是不反对什么。年轻男女的事,他个老人家才懒得去掺和,他想着自己只消留意别让两个孩子平时做出些过头的事来就好。
突然,街上传来急促的警笛声。
同绝大多数人一样,店里的一老一少也走到店面口跟着声音远去的方向望去。
黄昏中的街道,多了些电影般的质感,那是几辆消防车正向着升起浓烟的金融城飞驰而去。
“都说未来几天要迎来一场暴风雨,现在不知哪里又发生火灾了,我也得多留心才好。”老琼斯让亨利赶紧下班回家,然后他一一检查起店里的电器是否都有按照规范关闭。
等到警笛声消散,路上的行人也纷纷向着各自的家里走去。
亨利走在街道哼着时下流行的歌,但不论如何都有一段旋律萦绕在脑海中,这使他老是跑调。
母亲收到礼物会怎么说?明天与邦妮见面应该说些什么?今后在店里的工作,闲暇时多参与乐队间的音响监督;要将约翰送进大学,要让夏洛特健康成长,要为母亲戴上他买的珍珠项链;要如何才能消除人们的隔阂,要如何才能阻止道德的溃烂,让世间的人们都能生活在和平中……他想了很多东西,有相关于自己的,有关于家人的,也有太过深远的他所触及不了的。
“eoughttotakeiteasy”
今天确实是做了许多事。亨利感觉到手臂很酸,胃里也空空如也。
所幸,老琼斯的店离自己家不远,亨利回到家里的时间已经是八点过了,新月早已从东方升起如今也躲进了乌云之中,家人们也一直坐在的餐桌等着他。
他一拉开门,就听见嘴里说个不停的夏洛特在表演她所学的歌谣。而一看见亨利出现,夏洛特就满心欢喜地从座椅上跳下来拉着他,要让他看看自己为妈妈别上的发卡有多么好看。
“慢点,我还没有关门呢!我先换衣服。”亨利拍拍妹妹的头,然后反手将门轻轻关上。
“今天吃鲑鱼,整整的半条。”约翰也离开座位,前往厨房帮母亲端菜,他轻声对亨利说道。
亨利还是很有成就感的,自己初次参与音响工作就为家里的晚餐得到了改变。脱掉满是灰尘的外套,取了个盆子将它们泡在清水里。他伸直身子,身上的骨骼甚至传出了清脆的声响,突然而猛烈的舒张让他的整个胸腔与腹腔都有着空荡的感觉。
“老天,我觉得自己饿得能吃下一头牛。”他用了句老话来表达自己的感觉。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早上实在是不应该买第三张唱片的,留些钱在中午多买一块面包自己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饿的肚中难受。
“今天回来得也很晚,你有好好向琼斯先生道歉吗?”穆尔太太将锅中的鲑鱼盛进亨利的盘中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