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为何容不下? 有的人一看便知,有的人……(1 / 2)
元氏城门口, 沮守被绑住了双手,他并不挣扎,脸色青得怕人,恶狠狠地盯着胡轻侯, 慢慢地道:“胡轻侯, 你竟然如此辱我!”
几个手下愤怒地叫着:“胡轻侯, 你敢捆缚沮守沮长史!你好大的胆子!”
不少路人远远地望过来, 指指点点。
有路人惊讶极了:“为何沮长史被人抓了, 他是好人。”
有路人欢喜地笑, 什么沮长史沮县令的,官老爷他一个不认识, 所有官老爷都被抓起来才好。
蹇硕匆匆赶到, 看了沮守几眼, 扯过胡轻侯,低声道:“胡县尉,此人可能真的是沮守, 沮守名声不错, 更有大才, 为人刚直,不宜冒然为敌。”
虽然蹇硕待在洛阳,但是天下名士其实就那么几个, 沮守的大名他还是听说的, 好些人说沮守有张良、陈平之才, 虽然不知道盛名之下究竟有多少真才实学, 但对于如此名人因为小事而翻脸,未免不智。
假如蹇硕与胡轻侯易地而处,他一定对沮守恭恭敬敬, 唾面自干,只求与沮守保持良好关系,说什么都不会与沮守翻脸的。
他认真地打量胡轻侯,胡轻侯年纪虽小,却不是简单人物,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忽然有了一种猜测,胡轻侯不会是在洛阳打大官的脸打习惯了,以为到了常山国也能打大官的脸?
蹇硕看胡轻侯的眼神立刻变了,你要认清现实!你已经不是那个无敌的胡轻侯了!
你在洛阳能够戏弄太尉杨赐,杀司徒袁隗的侄子而不受惩罚,不是你当了官后了不起,而是因为陛下想要你羞辱士大夫。如今到了常山国,陛下绝不会做你的靠山,常山王也绝不会看着你羞辱他的属官。
胡轻侯笑了,一半银子还是有些效果的。
她认真地道:“名声不错就可以打我的脸,给我下马威,我还要笑眯眯地配合他,嘘寒问暖,手疼了没有?要不要再打一次?”
“胡某不是那种贱人。”
蹇硕盯着胡轻侯许久,叹息道:“你年纪太小了,还不懂人情世故的重要性,刚则易折。”
胡轻侯笑道:“胡某再世为人,就是不想懂人情世故。”
蹇硕微微摇头,当了官就以为“再世为人”了?话虽然不错,但是嚣张跋扈,只怕不能长久。
车队再次启动,几个仆役押解着沮守等人走在最前面。
沮守没有喝骂,也没有痛哭,唯有眼中闪烁着熊熊火焰。胡轻侯今日辱我,不死不休!
胡轻侯大声道:“慢着!”
她走到了沮守面前,歪着脑袋打量沮守许久。
沮守冷冷地看着她,哪怕此刻胡轻侯跪地求饶也迟了,士可杀不可辱,今日如此羞辱我沮守,我沮守与你不共戴天。
胡轻侯认真道:“胡某给你一个面子。”
“来人,拿件衣衫盖在这家伙的头上,只留出眼睛,如此就没人知道绑的是谁了。”
几个仆役真的取了衣衫盖在了沮守等人的头上,路人们再也认不出被捆缚的人是谁。
沮守感受着四周的目光,虽然知道路人们此刻认不出他,可他为何感到了更大的羞辱?
……
沮守被胡轻侯捆了的消息早已有人报到了常山王衙署,刘暠和一群官员瞬间脸色就古怪了。
一个官员慢慢地问道:“你是不是看错了,确定是胡轻侯?确定是沮守?”
报信的衙役无语地看着那个官员,如此大事怎么会搞错?
一群官员苦笑,其实大家都知道不会搞错的。衙役还能不认识衙署的长史沮守吗?而此时此刻常山国内有数千人马,有御林军保护,嚣张跋扈的女孩子除了胡轻侯还能是谁?
一个官员轻轻地道:“这哪里是最低级的县尉,分明是最高级的太尉……”
一群官员点头,不然何以如此嚣张。
有官员呵斥道:“胡说八道!杨赐有这么嚣张过吗?这胡轻侯比太尉还要嚣张!”
另一个官员皱眉问道:“该怎么处理呢?”
这类事情通常情况之下是官大的欺负官小的,然后在众人的“误会”,“不打不相识”,“喝了这杯酒,以后就是好兄弟”等等胁迫的言语中,官小的一方不得不气度恢弘,与仇人欢喜的拥抱和解,然后事后疯狂报复。
可这次受委屈的一方竟然是官大的,这已经很神奇了,更神奇的是好像众人不能直接盖上一顶“羞辱上司”的帽子将官小的一方处理了。
众人一齐看刘暠,挨打的是你的衙署的手下,打人的也是你的属下,怎么看都是应该你处理。
刘暠冷冷看众人,要你们何用?
……
胡轻侯和蹇硕进了衙署。
“下官胡轻侯拜见常山王殿下!”胡轻侯规规矩矩行礼。
刘暠急忙道:“胡县尉何以如此多礼?都是为陛下做事,为了铜马朝而奋斗,何以见外?”然后慈祥地笑着,看胡轻侯身后的两个小不点,道:“这两个孩子真是可爱,一看就是聪明伶俐的孩子,长大后必有出息。”
胡轻侯得意无比:“客气,客气,这两个小丫头确实聪明伶俐,以后一定比我厉害。”
小轻渝和小水胡乖乖地仰头看着周围的人,水胡还有些怯场,小轻渝已经习惯了被一群衣衫华丽的人围观,大大咧咧地,一点都不在意。
一群常山王衙署的官员客客气气标标准准的讲废话:“胡县尉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天寒地冻,这路上真是难为了胡县尉了。”
“来人,多放几个暖炉。”
谁也不提胡轻侯抓了沮守,仿佛常山王衙署就没有沮守这个人。
胡轻侯没兴趣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宴会上,问道:“殿下,下官该去哪里赴任?”
刘暠微笑道:“胡县尉想去哪里,只管直说。”反正他什么反心都没有,胡轻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一群官员看似举杯饮酒,其实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胡轻侯的身上。
胡轻侯早已想好了目标,道:“若是方便,下官想去真定城。”
她在路上就想过了,常山王刘暠极有可能让她自己选上任地址,那么她最想去的地方就是真定了。
但凡知道三国的人有谁不知道常山赵运赵子龙?迷倒万千美少女和三国游戏玩家的赵子龙自然是要第一时间挖到手的。
胡轻侯冥思苦想,终于记起赵子龙应该是常山真定人氏,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必须成为真定的县尉。
刘暠点头:“好,就劳烦胡县尉镇守真定城了。”
胡轻侯心中欢喜,点头道:“多谢常山王,属下定然保一方平安。”然后左顾右盼,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
众人一齐看着胡轻侯,心道:“来了!”
果然,胡轻侯道:“胡某在进城的时候,有个狂徒拦住胡某的马车,假冒朝廷官员,胡某自然是不信的,所以将他拿下了,请诸位同僚看看,此人是何方刁民。”
有人推着沮守进来。
大堂中众人见一个头上盖着衣衫的男子被捆了双手,虽然看不清面目,但料想就是沮守。
有官员假装不知,慢慢走近,道:“我倒要看看哪个狂徒胆敢假冒朝廷官员。”扯下了衣衫,惊呼道:“哎呀,怎么是沮长史!”
沮守脸色铁青,恶狠狠地看着四周,然后用看杀父仇人的眼神看胡轻侯。
胡轻侯大惊失色,道:“什么?真的是朝廷命官?”急急忙忙道:“哎呀,误会,误会!来人快给沮长史松绑。”
然后笑眯眯地道:“原来真是自己人啊,你倒是早说啊,让你拿出官印你不拿,让你拿出常山王衙署的令牌也不肯,我哪里知道你是自己人。”
“不过……”
胡轻侯笑着道:“以后既然是自己人了,沮长史定然是不会介意小小的误会的。”
“来人,拿水来,本官以水代酒,自罚三杯。”
听着熟悉的言语,看看衣衫凌乱,满脸愤怒地沮守,刘暠死死咬住牙齿,沮守你也有今天啊,我千万不能笑!
沮守的目光从大堂内众人脸上掠过,每一个人都严肃认真,团结活泼,没有一丝嘲笑他,仿佛他现在没有丝毫的狼狈和屈辱,正像往常一样参加常山王的宴会。
但是他知道这怎么可能。
沮守活动着酸疼的手臂手腕,盯着一脸“相逢一笑泯恩仇”的胡轻侯,认真地道:“阁下为何知道沮某一定会与你为敌?”
大堂中原本强行装出来的严肃瞬间变成了真正的严肃,所有人都盯着沮守和胡轻侯。大堂中丝竹声不绝,有舞女翩然起舞,却宛如不曾存在。
有官员细细地品,“为何知道沮某一定会与你为敌”,这短短的一句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大到了天上。
有官员心中惊慌,原以为只是不懂人情世故,不懂礼仪的暴发户乡下小丫头仗势欺人,不料其中内幕深不可测。
刘暠脸色微变,该死的沮守!
胡轻侯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了沮守丈许前,冷冷地看着他,道:“大名鼎鼎的沮守沮长史与胡某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以第一次见面就堵在城门口给胡某下马威?”
一群官员缓缓点头,虽然沮守为人刚直,但是胡乱得罪人的事情其实是极少的。凡是门阀世家子弟,谁不曾从小就被教导要懂得“应酬”,所谓的应酬就是表面和气,笑里藏刀了。沮守因此公然给胡轻侯下马威的事情确实有些不像沮守的为人。
一群官员盯着沮守,果然另有隐情。
沮守冷笑,懒得解释。
胡轻侯继续道:“难道是沮长史不耻胡某出身低贱,得官手段卑劣,所以要为民除害?”
“本朝朝野之内,比胡某卑鄙者不计其数,沮长史为何一直视而不见,独独见到了本官?”
一群官员看沮守,虽然沮守为人正直,但从来没有正直到处处维护正义公道,不然沮守就该去洛阳杀了十常侍,天下士人谁不知道十常侍是铜马朝最大的奸佞小人了。
沮守脸色微变,维护正义吾所愿尔,但是十常侍强过头了。
蹇硕怒视胡轻侯,你干脆报我的名字啊。
胡轻侯继续道:“或许沮长史名声虽大,其实是卑鄙小人,欺负新人习以为常。”
“可是,沮长史就蠢到要当众与胡某撕破脸?难道在日常办公中刁难胡某不好吗?”
一群官员缓缓点头,沮守以聪明决断出名,怎么会如此愚蠢。
沮守看都不看一群同僚,沮某是什么人,不需要向你们解释。
胡轻侯盯着沮守,道:“胡某思来想去,沮长史做出如许事情,理由只能是一个。”
无数人一齐盯着胡轻侯,接下来的理由极有可能石破天惊。
沮守冷冷地看着胡轻侯,是啊,理由很简单,被看破了也不稀奇。
胡轻侯眼中精光四射,厉声道:“真相就是……”
沮守傲然冷笑,刘暠和一群常山王衙署官员身体微微前倾。
胡轻侯大声道:“沮守想要背弃常山王,投靠汝南袁氏!”
刘暠大吃一惊:“什么?”
沮守眼珠子都要掉了,什么?他结结巴巴地道:“胡说八道!”
一群常山王衙署的官员却一脸的恍然大悟,看沮守的眼神满是了解和幽怨,你就不用掩饰了,我们都懂得。
有官员不屑地看着沮守,道:“我早猜到了沮守莫名行为背后的动机,若不是为了投靠汝南袁氏,何至于此。”
沮守脸色大变,满脸通红,厉声道:“你们信口雌黄!”
刘暠恶狠狠地看着沮守,这事情一定要搞清楚。
胡轻侯眼睛看天,淡淡地道:“胡某一路向北,沿途每一里土地都染着鲜血。无数门阀不惜死伤千百子弟,门阀过半凋零,为的就是拍袁氏的马屁,从而走上金光灿烂的仕途。”
一群官员用力点头,这事轰动天下,他们岂会不知道。
胡轻侯冷冷地道:“沮长史有雄才伟略,却只能屈居在藩王的衙署中为长史,地不过一郡,名不出一地,事不过鸡毛蒜皮,沮长史定然是时常悲愤千里马死于磨坊,胸有才华却不能一展抱负了。”
沮守厉声道:“胡轻侯,你想要构陷我吗?”
一群官员重重点头,就是如此,不然沮守何以高傲不凡,与众人说话都没有好脸色。
刘暠脸色更差了,怪不得沮守看他的眼神一直不怎么好,原来早就存了背主的心思。
胡轻侯不屑地看着沮守,继续说下去:“今日有了抱汝南袁氏金大腿的机会,沮长史自然是要不惜一切代价了。”
“何况代价不过是被胡某羞辱一番,骂上几句,捆上一会,既不曾死了儿子老子,也不曾被胡某砍下手臂大腿,这点小小的羞辱就能换得汝南袁氏的推荐,三公九卿有望,简直是一本万利。”
一群官员看沮守的眼神立刻满是玩味了,你老兄也终于走上了趋炎附势的道路,以后就不要鄙视我们拍常山王的马屁了,大家都是一丘之貉,五十步笑百步很清高吗?
有官员冷冷地道:“记得平日沮长史时常叹息,‘天下太平,百姓安康,需要有德才兼备之人镇守地方,唯有汝南袁氏有此大才。’”
一群官员点头,好些人都知道沮守特别推崇汝南袁氏。
刘暠脸色铁青,重重拂袖,垃圾。
胡轻侯轻轻摇头:“唉,所谓的忠义沮守,竟然背主作窃,不念救恩,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为了当官就抛弃良知抛弃忠义,为人不过如此。真是让胡某失望。”
刘暠用力点头,所谓的忠义竟然比纸还要薄,真是浪得虚名。
胡轻侯看着四周的仆役,呵斥道:“沮长史今日玩得这么高级,你们还不快点将他绑上,然后带他游街示众,再找一些人向沮长史扔烂菜叶什么的,如此才能够让全天下都知道沮长史身在刘氏藩王处,心却永远在汝南袁氏处。”
胡轻侯转头向刘暠行礼道:“殿下,沮长史心不在了,留住他的身体又有什么意思?强扭的瓜不甜,哪怕沮长史每日都坐在衙署之内,但是一言不发,一计不出,徒又奈何?”
她轻轻叹息,道:“不如好合好散,放他去汝南袁氏吧,日后还记得你的好,逢年过节送些汝南特产。”
刘暠冷冷地点头,却不说话,看沮守的眼神不善到了极点。
沮守冷冷地看着众人,挺直了腰杆,他从一开始就下定决心与胡轻侯为敌是为了拍汝南袁氏的马屁?但汝南袁氏确实是他心中的仁义主公。
沮守冷冷地盯着胡轻侯,缓缓行礼,然后捡起了地上捆他的绳子,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大堂中好些人都看出了沮守的意思,这是将胡轻侯作为生死大敌,不死不休了。
有官员看着沮守手中拿着的绳索,倒抽一口凉气,日后是不是会有一天,沮守将这根曾经带给他屈辱与痛苦的绳索绑在胡轻侯的脖颈上,看着她伸长了舌头咽气?
“噗!”沮守背后挨了一脚飞了出去。
胡轻侯指着沮守大骂:“胡某生平最忠于陛下,最恨不忠不义之徒!胡某怎么会坐视你这个不忠不义之徒淡然离开这里?”
暴打沮守。
半晌,这才道:“来人,将这个背叛常山王殿下的王八蛋吊起来打!”
一群侍卫看刘暠,没看到刘暠反对,急忙跑过去抓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