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先祖（1 / 2）
旭东原本以为如海爷爷绝对不会让自己带微去山西洪洞玩，可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
丁如海认为孙子的确应该去看看自己的先祖曾经居留过的地方、感怀感怀自己祖辈的经历、苦难。在他看来，那种感觉就像所有的中国人都应该去黄帝陵看看、缅怀一样。
他俩清早出发，翻越四五座山又沿着公路行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罗子山镇。罗子山虽然是个小镇，比安河要小，可是从县城开来，去往山西大宁的客车从这里经过。他们准备先到大宁，再从大宁转车去临汾，然后到达临汾北边的洪洞县。
黄土高原最大的特征就是群山连绵、了无边际，简直像一片山的海洋。当然，山的景观是随着季节的嬗变变化的：初春的青黄交接、盛夏的繁绿如潮、残秋的肃杀枯黄，隆冬的白雪千里。黄土高原就像是一位善于化妆的优雅而贞烈的女子，随着心情改变她的妆容，而不变的是骨子里的素雅与朴真。
丁微上山下岭、穿塬绕河，几乎看遍了黄土高原上所有的地形和乡村样态。那一孔孔窑洞、一个个散落在河川半山塬上的原始村庄和正在劳作生活的黄土人给予他内心无比的触动，使他感到了一种历久弥新的悠远的香醇。
到临汾西边的山上时，便可看到建筑在山间谷地中的lf市和市西的汾河。
想到快要见到亲爱的红梅了，旭东的心怦怦直跳，脸像跑马跑了几百公里一样红扑扑的。他很担心红梅那时只是客气话，心里并不希望自己来找她。
他们在lf市小而破败的汽运站坐上汽车，驶往了六百年前他们的先祖曾经生活迁徙过的土地……
下午七点左右旭东和丁微才与同车的游客一起走出洪洞客运站。这时是盛夏，太阳仍然在西边的空中高高挂着，发出的光线仍然热烈。
他们面前是一个小小的红白两色方砖墁地的广场，广场对面是一排低矮的楼房，看来有些年头了，灰头土脸的客运站也像是八九十年代建成的，映衬着灰蓝的天空和灰白的柏油马路，给人一种坚硬的时代感。
客运站对面的一排楼房有深灰的也有浅灰、浅粉、钴蓝，粉白的，是旅馆、饭馆、小卖部，足浴店等，看来是为了吸引游客才粉刷成这种粗俗不堪的样子的。楼房外墙上钉着十数个醒目的霓虹式宾馆招牌，也有饭店、足浴店和商超的招牌。
丁微和旭东快步走出广场的时候一个刚才躲在榆树荫里和两三个女人聊天的四十多岁的粗壮妇女忽然抢过来问说：“你们要玩小妹吗？”
丁微不明白她的意思。
旭东故作老练地问说：“有多少岁的？”
妇女谄媚地笑说：“十八九岁的大学生、二十二三、二十五六的白领儿，三十多岁的家庭主妇我们店都有，就看你两位小老弟喜欢咋样的啦！”
旭东说：“那长得怎么样？”
粗壮妇女拉起旭东的手，花枝乱颤地笑着说：“哎呦！都是如花似玉、如假包换的大美女！你们俩进来瞧瞧，就在街对面等你们呢！”
旭东道：“那多少钱呢？”
妇女说：“十八九的五百两次、二十二三的四百两次，二十五六的三百两次。”
旭东笑着说：“也不贵嘛！”
妇女笑着说：“那赶紧找两个小妹给你泄泄火吧！小弟你这么年轻，出来不玩能受得了？”
旭东骗女人说：“今天不行，我爸爸妈妈去上厕所了，马上出来。等明天我再过来找你。”
妇女急声道：“那你明天有空了来！我们店叫‘玉仙足浴店’，你来了报我名字，‘夏莲娣’。”
“好的。”旭东问女人说，“姐，洪洞最繁华的街是哪条街？”
妇女略一思忖，说：“玉峰东大街，县一中、二中、玉峰中学，玉峰幼儿园都在这条街上。”
旭东直接问道：“姐，那你知道‘红梅服装店’在哪里吗？”
“红梅服装店？”妇女说，“你坐3路车，到‘洪洞一中二中站’下，再往西走几步就到了。我女儿经常在那里买衣服。”
旭东又问说：“那怎么坐3路车呢？”
妇女指了下左边的绿色公交站牌，说：“在那里坐。”
旭东手上提着延长本地产的红澄澄的“夏苹果”，提着满满一大袋，准备送给红梅。
他掏出两个来，热情地递给妇女道：“谢谢姐！”
妇人微笑着把苹果接了过去，又说：“你明天来了我把最好的小妹介绍给你！保管你一辈子都忘不了！”
这一站叫“洪洞客运站”，到“洪洞一中二中站”有四站路。
旭东忐忑不安地说：“微，你说红梅会不会不理我？”
丁微故意道：“当然会了，你们只不过才见过一面而已，你就兴冲冲地跨省跑来找人家！要是我的话我也保管不理你。”
“真的吗？”旭东赤红着脸，显出一副惶恐紧张的表情，“要不咱们就在车站附近找家宾馆住上一夜，明天看了大槐树回去？”
丁微失笑说：“来都来了好歹去看一看啊？说不定人家正等着你呢！你不是经常说我不像个男人吗？怎么你现在倒像个大姑娘了！”
旭东说：“去就去！她不理咱们的话咱们大不了再回去！”
3路公交车是一辆蓝色小型的“宇通客车”，里边约摸有二十个座位。地板包皮的原木花纹因为长久使用已经残破模糊，露出了灰色的地板，黄色扶手、蓝色、橘红色座椅上缀连着人们手上的污垢和油漆脱落后里边带锈的金属。旭东一屁股坐到了座椅上，丁微看到素朴的人们都不在乎那些触目可及的污垢，随着他们坐了下去。车子开始行驶的时候，两旁的玻璃不知道为什么啪啪直响，似乎马上就会爆炸，让人着实有点害怕。
这个县城靠近客运站的几条街比较老旧，楼房大多是五层左右的灰楼，往西走，到中学附近时楼层高起来，大都是两千年以后修建的十几层的米色、白色楼房，一二楼的商铺都是富有现代感的玻璃门窗，里面的顾客大都是从各村镇来的衣着暗淡、容貌粗朗，大声言谈的可爱的乡人们。
下了公交车，旭东和丁微往西走，走了大约五六十步，看见街北有家面积一百多平方米的服装店，衣架上整整齐齐地挂着各式各样男女青年的衣服，许多青年男女正在仔细挑选着。
服装店的名字果然叫做“红梅服装店”，用规规矩矩的红色正楷字写在白色招牌上。
旭东站在橱窗外边看了看，略显沮丧地说：“微，红梅好像不在店里呀！”
丁微出主意道：“咱们进去问一下售货员，看她去哪里了。”
旭东沉吟说：“嗯……咱们坐了一天车，蛮累的，吃点饭找个宾馆睡觉吧，明天再来找红梅。”
丁微想了一想，道：“也可以，现在天快黑了，你就算见到她也说不了几句话的。”
第二天九点左右，旭东和丁微又到了“红梅服装店”。这时街道上的店铺开门的还不多，只有商店、网吧、早餐店，宾馆等开门了，其它的店铺都紧紧关闭着蓝色或银灰色的安全门。
这时阳光已经普照大地，照得灰白的柏油路面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炫目的白，配合着两边的商铺楼房和数目寥落的行人车辆，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虚幻而略显寂寥的梦境。
一辆绿色洒水车高声播放着“兰花草”的音乐旋律缓缓行驶而来，激射的水流飞溅到了私家车的车轮上，车轮上的部分尘埃被祛除，那淋淋漓漓的轮胎和柏油路浸浴着太阳光的时候也仿佛具有某种诗意。
丁微去过很多城市，这当然是因为爸爸的支持，他寒暑假和其它假期才能和身为家庭主妇的妈妈旅游。若论他去过的景点里最令他印象深刻的，就算敦煌鸣沙山、雅丹地质公园和南京秦淮区的李香君故居。对鸣沙山印象深刻是因为山的背后便是一望无际的高低起伏的荒漠，前边则是人群喧嚷楼房低矮的敦煌市区，荒凉与勃勃生机的对比过于强烈、对雅丹地质公园印象深刻是因为那里曾经是一片碧水，而现在却是奇形怪状寸草不生的沙丘瀚海，象征着天人地狱变幻莫测的六道轮回，对李香君故居印象深刻是因为他喜欢古代雅致的亭园建筑、家具陈设，草木花卉，也喜欢《桃花扇》这个温婉凄美、浪漫感人的爱情悲剧……
看到红梅独自一人自路东走了过来，旭东的脸又红了。
红梅看到旭东的时候，神情也有些愕然，但是她的心里是十分高兴的。她扯扯自己的衣襟，缓步走过来，看着旭东和丁微，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旭东红着脸，吃吃道：“我们昨天早上从村里起身，下午七点到。”
红梅笑着说：“那你们昨天怎么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