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人无己(1 / 1)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这便是,我的道啊。”这两句话中气十足,声若巨雷。
雪崖旁,一位身形高大挺拔,须发皆白的老者负手而立。这老者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岁月的痕迹,白皙光亮的脸上隐约能看到两团红晕,一身黑色单衣迎风而舞,满天肃杀到极致的寒意似是半点也落不到那层单衣上。
明国最西与沙漠相接处是方圆几千里的巨坑,此处距平原地面足有十里高。这高度方向上的十里之遥是许多人一生都不曾跨过的天堑。此处被明国官方称为西泽,令世间绝大多数人不解的是,此处虽然是个巨坑,可坑底并没有水。甚至因为常年干旱,坑底绝大多数地方寸草不生,因此民间多称其为西凹。
西凹正中偏北处则是一座巨峰,曾有修行者丈量此峰高约五十里,单单其超出坑顶平原地面的部分就足以是世间第一高峰,这峰名为登神峰。相传千年一圣人,千年一大劫,每个千年的圣人在带领众生度过大劫后,就从登神峰的峰顶去往一片更为广阔的天地,世间称其为神国。
大明齐宣三十八年四月末,世间正是春意盎然,登神峰上仍旧只能看到数万年不化的积雪。
“师祖,我一直想问,此战之后,您。。。会死吗?”声音起处是一位眉直眼阔的年轻人,此时正调集全身修为抵御寒气。饶是如此,声音依旧颤颤巍巍,说出口的话似是要被冻碎砸到地上。
“我修行近千年,早已走到了修行道路的最远处,不论是力量还是境界都已到了无穷无尽的地步,只要我不想死便死不了。这无法无天的贼冥君,夺天地造化,或许比我还高那么一两个境界,但无穷加一加二加一百都还是无穷。更何况我学宫的人,什么时候以境界论过实力。”
“那此战过后,您想做些什么。”那名眉直眼阔的年轻人身上仍旧有些发抖,但声音不再颤颤巍巍,言语间多了几分欣喜。
“神国,我自不打算去。我要让人间,不再有所谓的神人圣人。人们或许还需要神,但不需要活在人间的神。”那老者微一沉思接着缓声说道;“之后。。。我要带领世间的众人建立一个你梦中曾见到的那个世界。”那老者缓声说道。
“可这会很难,即便我梦中的那个世界,人们也无法做到完全信任彼此,甚至随时会走到相互毁灭的地步。”那名眉直眼阔的年轻人正色说道。
那名老者正色道:“人,终究要向前走。数万年前,人们从茹毛饮血走向了刀耕火种,之后又有了礼仪教化,有了仁爱道义,有了锦绣文章。”
“然而数千年来,人们一直止步不前,或许修行不再是造物主的馈赠,而是束缚人类的枷锁。终有一天,人类会不再依赖所谓的神仙圣人,而是靠着自己的力量改天换地。”
“野马也,尘埃也,万物之以息相吹也。这广天厚地之间,有着无穷无尽的能量,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
“若后世千秋万代的人仍向从前那样,只盯着天地间这点灵气、元气,岂不暴殄天物?”
“至于你说的难?”
“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展翼培风,扶摇图南。这便是我为今后众生选的道,这也是你小子一直以来的道。”“至于这亿万人心。。。”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共奋斗,其乐更无穷。”
那年轻人听罢这一席话,只觉备受鼓舞,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不觉打趣道:“可是。。。无穷的两倍三倍一百倍也都是无穷。”
那老者微微嗔怒,嘴角却不自觉弯成月牙一般:“快下山去吧,此战之后,我只许你在青萍镇过三年无忧无虑的日子,三年一到,给我老老实实回学宫!”
那年轻人不再答话,按着初入学宫时所学的礼仪,毕恭毕敬的对着老者行完一礼便向山下走去,不一会身影便消失在满天风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