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醒悟(1 / 2)
我不禁赞叹:“所以说,早在2013年,你就创造出了这么完备的人工智能。如果能够再早四年,估计能去吓霍金老爷子一跳了。”
文兵也不禁感叹:“你也知道那个派对吗?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如果御云不拘泥于将人工智能算法植入人体,只是单纯创造出这堆电路,应该时间上也不会晚太多。事实上,我也确实没能打败你这个没有时间节点优势的人工智能。”
文兵的谦虚让我产生了些许疑惑:“时间回溯的手段并不复杂,复杂的是发明那种适用于人类的药水。但是如果是人工智能,随着未来的算法进步,别的人工智能无意中实现了时间回溯,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吗?”
“没有错,但是我们无从得知。”文兵的回答很干脆,想必是早就深思过这类问题,“如果未来创造出什么人工智能算法,可以通过什么大数据学习,精确预判未来所发生的事,很可能是机器回溯过时间,但人类并不知情罢了。如果不能做到百分之百的预判准确度,可能只是蝴蝶效应导致了改变。当然,机器也可以再次回溯时间,告知所有可能的结果。所以偶然提供错误的信息,很可能只是算法本身有意而为之。”
“我还想问下你,如果记忆共存现象被证实了,请问你有能够信任的人,和他同时服下辉霖药水吗?”
文兵想了想说:“我不清楚。可能我会找到2013年的焕评吧。那时候他还很小,未来我的人生先到达终点的概率远高于他,所以和他实现记忆共存,我的人生体验大概率会比他完整。而且最重要的原因是,这个孩子,他确实值得信任,而且足够聪明。”
“焕评知道你对他有这么高的评价,一定会十分欣慰的。可是文兵前辈啊……”我思虑良久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有这样的才能,超乎常人的学习能力,领先时代的思想深度,但你一生所做的所有事情,都只是想要自己获得永生,难道不会过于可悲了吗?”
文兵摇了摇头:“这有什么可悲的吗?你所认为的历史上为人类作出了多大贡献的科学家,你能让他站在我的面前,和我讲述他的丰功伟业吗?”
听到这样的观点,我不免有些生气:“所以你是历史虚无主义还是主观唯心主义呢?任何人所做的任何事,科学家也好,平凡人也好,所产生的蝴蝶效应都是永远存在且不可改变的。每个人都会通过自己的方式,在历史的长河里踩出自己的脚印。这本就是万事万物的自然规律,为什么要执着于永恒呢?”
“都不是。年轻人,问题并没有你想得这么复杂。”我所说的话,就像是文兵意料之中的一样,“我纯属是惧怕死亡而已。并且,我认为对死亡的恐惧程度越低的人,表明他对死亡的思考深度越浅。你刚才那些陈词滥调,要么有心理医生对我讲过,要么我自己也想到过。但这都不足以成为说服我的论据,这些论据没有解释到根本性的问题。
和我辩论过的心理医生,最后基本都患上了死亡恐惧症。他们戴着专家的头衔,像是对人生大彻大悟的导师一般,自信满满地坐在我的面前,和我探讨生死观。但他们的自信,源于对死亡的思考不够深入。在遇见我之前,他们没有真正领悟过这个问题。在遇见我之后,他们都辩论不过我,并且自己也越来越沮丧,最后和普通的心理医生一样,让我多多运动,享受生活,充实自己,避免产生死亡焦虑。但我的恐惧和焦虑并不是他们口中的那样,相反,这样的恐惧只是源于我的过度理智,对我的正常生活并没有产生任何的影响。反倒是他们,令我觉得可悲。知道自己最终会走向死亡,想到的不是用有限的生命去改变自己的结局,而是用充实的人生去逃避负面的想法,根本原因是自己能力的不足,这不是更可悲吗?”
我不以为然:“他们确实没有你这种改变自己命运的能力,但是他们也许是真的没有对这种能力的追求。根据对立统一规律,矛盾是具有同一性的。如果没有悲伤的情绪,开心也就失去了意义。没有悲伤,开心既是常态,你又怎么知道这种常态不是理所应当的呢?同样的,是“死”的存在赋予了“生”意义。如果没有死亡,生就是常态。年轻没有完成的事情,可以老了去做。一百年没有完成的事情,可以等五百年后再去做。一旦时间的尺度是永恒,任何人的任何成就,对其他人而言只是时间问题。没有死亡的生存,真的有任何意义可言吗?时间回溯一旦完成,所有的选择,都不过是一次尝试而已。就算不为历史的进程考虑,只为自己考虑,这样的人生真的有任何意义可言吗?”
“完成这件事本身就是我人生最大的意义。”文兵依旧是极其肯定的语气,“矛盾不只有同一性,还有斗争性。生与死的矛盾的斗争性,是对抗性的。从同一性下手,消除事物的斗争性,不是再正常不过的方法理论吗?孩子,辩证唯物史观的哲学理论我理解得很透彻。许多专业的知名心理医生都在和我交流后开始惧怕死亡,你和他们相比,存在什么优势吗?如果你不想也变得那样,那就不要在这个话题上和我花费太多的时间了。一个人通过几十年的积累所建立的世界观和方法理论,是不会因为一场对话而改变的。”
“但是文兵,我和他们,有一个本质上的区别。”我还是坚持对文兵说到。
“是什么?”
“我不会死。他们劝你接受死亡,正视死亡,是基于他们也会死的身份向你阐述的。我有时间回溯的能力,我可以实现永生,我身上有的就是你一生在追求的能力。但我并不希望获得这种能力。如果有人说完全不畏惧死亡,那是不可能的。正是因为如此,我抗拒自己永生的能力。我不希望自己的人生变成在上百次的回溯中孤独的旅程,也不希望自己失去慎重选择的能力。在人生的分岔路口面前,我难以抛弃改变自己错误选择的能力。在生死面前,没有人能够做到绝对的坦然,我害怕自己没有放弃重生机会的勇气。原本这是一段顺其自然的旅程,但现在赋予了我选择生死的权力,把一个原本理所当然的事情,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问题抛给我,这是我最大的不幸。生命本就应该是一个积累足够多的云翳,去构成一个美丽黄昏的旅程。我不是不惧怕死亡的人,但我真的不为自己获得这种能力而感到快乐。”
“发自内心?”
“发自内心。”
文兵听后,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最后,文兵像是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一样,对我说了三个字:“麦芽糖。”
“哈?什么意思?”我感到十分困惑。
“这三个字,是我心里所想的一个信号,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我并没有完全认可你的观点,但也许是劝慰作用也好,或者说你阻止我的实验已经无法改变了也好,我确实能够接受停止这一切实验了。所以,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你能否回到你所能回到的最早的时间,让我可以早几年停止研究,去享受自己的人生?只要你能够说出这三个字,那时候的我会无条件地信任你。你最早能回到哪一年呢?”
showsystem.timestamp();
我调用了查询系统时间的函数,稍作计算后,对文兵说:“2016年11月1日下午时段。我怎么知道你所说的这三个字,对2016年的你是否存在震慑力?”
文兵向我解释:“这三个字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只要你能够说出口,那时候的我自然会明白那是未来的自己的决定。除非绝对信任,不然我是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三个字的。当然,这只是一个请求,如果你不愿意帮我,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的。我放弃了几十年的心愿,你放弃的只是三年间的人和事,作为一个诚恳的请求,希望你能考虑一下。”
以需要考虑时间为由,我告别了文兵,回到了家中。
不知为何,使命的完美达成,并没有给我带来任何的愉悦感。这些日子发生的所有事情,仔细算来并没有度过多长的时间。指数级膨胀的信息冲击,和无数次的起起落落,留给我的感受只有心力交瘁。
至于永骑是否回溯过时间到今天之前,还是解释不清楚。如果是回溯时间导致错误记忆御云更名的原因,那今天被我踢断电路板的永骑,应该是知道回溯时间的方法的。他不利用时间能力阻止我,是因为在别的时间线里,看到了文兵坦然接受停止实验的结局吗?
还有就是今天和文兵所说的一切。
难道我真的不希望获得永生吗?
永生真的弊大于利吗?
我真的发自内心了吗?
越想越胸闷,好难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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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ppy();
这样就立刻好受多了,没想到御云能够考虑到这么多的细节。作为一个人工智能,过度思考人类的生死荣辱观,想来确实也有点可笑。
但至少有一点是能够肯定的。这种时间回溯的能力,可以凌驾于道德与法律之上,不应该被任何人所获得,更不能被文兵这种利己主义的人获得。我坚信自己做的是正确的事情。
躺在床上,疲惫感源源不断地袭来,很快我便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正当我睡得香甜的时候,我的床突然开始剧烈地晃动,这使我瞬间清醒。
“还不起床啊?不是说好今天去ktv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