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陷入黑暗(1 / 1)
小蕊上四年级的那一年,她和父母最终是和她分开了,这样的结局似乎是天注定。
十八年前,鸿君和红蕊二人是他们大学里人人都羡慕的情侣。本来也可以有一个不算精彩但不至于悲惨的人生,可能是上了大学以后就像接触到了光怪陆离和灯红酒绿的社会一样。红蕊喜欢上了赌博,从最开始拿生活费去赌,再到后来从家里面偷钱,到最后竟然去骗老师同学的钱去赌,结局是显而易见的:被学校开除。鸿君还是深爱着红蕊,但残酷的现实迫使他不得不接受。每天面对父母同学在背后的指指点点使他开始逃避现实并且麻痹自己,吸烟喝酒嚼槟榔就是麻痹自己最好的方式。因为自己的父母坚决反对和她继续交往他便和父母大吵了一架然后收拾行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家,并且因为两人偷偷尝了禁果所以红蕊已经怀上了小蕊。鸿君与父母和其他亲戚断绝了关系,虽然法律上依然维持着。
两人都辍学并且离开了家,来到了另一个城市,没有钱没有亲戚也没有任何吃饭的本领,于是就“投其所好”,租了一间地下室并改成麻将室。他们“工作”之余就玩几把消遣一下,赌的技术也是越来越好了,不仅还清了饥荒还攒了些钱。但小蕊是在一个黑诊所生下来的,因为那时他们真的没有钱。
自从小蕊能记事起,父母没有一天不吵架的,好像她不记事以前他们就不吵架似的,并且每次吵完架都会拿她撒气。每次吵架几乎都好像是因为她母亲的工作。
“你每次干这玩意就算了,当我面上也算了。”鸿君说,“现在你都让小蕊干这个?什么玩意。”
“你放屁,小蕊才多大。”红蕊反驳道,“我一个当妈的能让女儿做这个,她喜欢看就让她看呗,孩子好奇。”
“你说的那是什么鬼话,我也想看你让我看呐。脸都随着下半身一起烂掉了,以后老了你就在马路上卖吧。”
“滚,你也好意思,开你那个破麻将社一天睁几个子呀,交房租都不够吧,我要不躺着你们爷俩都去搂着流浪汉睡吧。”
“拉倒吧你,看你那张破脸吧,一脸的雀斑和褶子,以前那些个熟客都不来了,还去买那廉价难闻的化妆品和香水,我开麻将社挣的钱都不够你保养上半身和下半身了都。”
“你爱说啥说啥吧,当初是你提议要私奔的,我那时怎么那么傻信了你的鬼话呢,你每次做的时候套也不戴,生了这么个累赘玩意。”红蕊感觉胸口有点上不来气,但接着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无所谓了,离了吧,但孩子必须要跟她妈过……”红蕊话还没有说完,眼前一黑然后一头栽了下去……
那几天不知是老天爷眷顾咋的,麻将社和小屋的生意特别好,红蕊有时候一天能接十多人,这样也就一直没有好好休息。三天三夜不分白天黑夜的“工作”着,一直到第四天白天鸿君是在看不下去了,然后又像往常一样和她吵架。但这次事情不一样了,红蕊倒下去后再没有起来。父女二人有点慌了,赶紧把红蕊送到小区外面一个小诊所,不去大医院的原因可能是他们做的事见不得光。一个带着大花镜片的豁牙子的男医生努力了半个多小时,最后来了那句所有家属都不愿意听见的话:“我们已经尽力了。”
“医生,求求你救救她吧,我们不能没有她,她再怎样也是我的老婆。”小蕊看见父亲苦苦哀求着对医生说道并且已经准备跪了下去,但被医生的大手薅住了。
“没有意义的事情就不要做了。”医生说,“她是因为一连几天没有好好休息再加上吵架,心气一下子没上来,猝死了,她……”后面医生说了啥小蕊没有听清,她的耳边嗡嗡声越来越厉害了。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恐惧,可能是年龄小的原因当时觉得没啥,但随着年龄增长以及摄入学识的增加让她一想起这件事就恐惧起来。
第一次经历死亡的恐惧总是比第二次第三次的印象要深。
鸿君因为红蕊的离去,把快要戒了的烟酒槟榔又重新捡了起来。青蓝色的烟徐徐升起,似乎在烟雾中他又看见了从前:二人在小树林里幽会,晚上十点学校保安会准时过来“清场”。他们俩就像玩潜行游戏一样,藏在树丛后面并且时不时转移阵地,躲避着保安的眼睛和手电筒。分享胜利的成果就是二人一直在小树林炮火连天地战斗到黎明……小蕊似乎就是那时有的。鸿君越是痛苦就越是抽烟喝酒,希望这样自己就能一直活在曾经那个美好的记忆里面了,一直到他咳嗽的喘不上气被人抬到医院去的时候。
“肺癌,不学医的人都能看明白。”一个实习医生说,“他左边的肺部阴影太明显了,这显然是一个老烟枪。好多年了吧,烟那玩意就那么好抽吗,反正我是受不了。”小蕊和一同前来的牌友听见这样的消息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躺在病床上的鸿君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怒目圆睁地盯着天花板,好像要把天花板用目光拽下来。之后他又转过头说让牌友都回家吧,自己想和女儿单独待会。牌友走后鸿君又指使小蕊去买点吃的来,小蕊临走时鸿君还特意说了一句:“不着急,慢点,我哪都不去就在这躺着,想红蕊了唉……”
小蕊走出医院门口,只听见后面噗的一声闷响,紧接着就是尖叫声和呼喊声。小蕊顺着声音走到人群中去,直面第二次死亡:一个人从楼上跳了下来,头朝下摔在了地上,白花花的脑浆与鲜红色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先变成许多分支再汇聚在一起流向了小蕊。那诡异的颜色好像要把她拽进去似的。虽然已经面目全非,但小蕊还是认出来那是她父亲,这也就意味着她今后的狗屁命运。
也许是后续的治疗承担不起而且治疗过程太痛苦了,与其痛苦的活着不如没有痛苦的离开。鸿君一直很好奇死亡以后的世界是啥样子的,也许死后没有另一个世界,也许能再见到红蕊……
小蕊成了孤儿,这个世界仿佛完全黑暗下来,都不如以前灰暗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