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罗刹（12）（1 / 2）

烛照经常回想起那时候的事情。

那是新历146年，烛照十二岁的时候。

每个奇异孩童在十二岁时，都将接受第一次阶段性最终安全考核。只要考核通过，就可以获得基础人身自由权，不必老是待在收容院了。

烛照和幽莹都顺利通过考核。为了给两个孩子庆祝，一直照顾他们的女护工、夏雨荷询问了他们打算出去哪里玩。

而烛照几乎不假思索地说，希望跟着夏姐参与一次奇人权益维护活动。

夏雨荷面露难色。因为当时她正在和几位同志致力于改善乱市街奇异孩童待遇，但她本身只是一个护工，没法保证两个孩子的安全。

那时候，烛照和幽莹的异能力、还没有到医院进行激活，所以只能产生隐性作用，自然更不会什么异能术了。

这时，烛照和幽莹的老师、奇异事务委员会的执行者、代号“李大爷”的男人，对此表示了赞成。

他认为，让两个学生多接触接触外界的深层情况，对其未来的发展很有帮助，于是主动承担起了护卫的责任。

就这样，烛照和幽莹人生中第一次去了乱市街。

那时候的乱市街，已经差不多是一潭死水了，所以夏雨荷想稍微改变哪怕只有一点点的现状，都难如登天。

但她没有放弃，依然和志同道合者们、在危险四伏的乱市街四处奔走，为奇异孩童争取更好的生活环境。

也是那一回，烛照才从夏雨荷的口中得知，她曾在乱市街遭遇了二十二次危险，其中七次差点被拐走卖身，十二次是被当街打劫，至少有七八次身上挨了刀子，还有两次被子弹擦伤。

知道这位从小如母亲般照顾自己和幽莹的人、在此地陷入过如此多的危险之中，烛照的心情非常复杂。

一方面，他无比钦佩与尊敬夏姐的理想和行动力；另一方面，他对乱市街毫无改变的状况，也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思索着这么做是否值得。

人类的适应性非常强，所以要适应环境很容易。

可是，要让他们改变环境，却是难如登天。

无论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还是本身自私怯懦的劣根性，都会驱使大部分人类维护自己已经适应的环境，哪怕这个环境充满了压迫、强权、残忍和黑暗。

虽然不能否定、哪怕在极度黑暗与绝望的环境下、依然会存在怀抱理想与希望的人这种个例，可同样也不能因此忽视更加显而易见的普适性——绝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向现实妥协，在黑暗中沉沦，自甘堕落，甚至反而厌恶和排斥那些不愿意堕落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出现了夏姐这种极具行动力的理想主义者，他们的力量也是渺小的，能造成的改变自然也极为有限。

是的，这是烛照十二岁时、甚至更早之前就明白的道理，这也是他从小就展现出来的诸多特殊之一。

然而虽说如此，夏雨荷身上那股因理想与希望而迸发的光芒，还是深深地吸引了烛照，并不断的影响着他，令其不自觉地向其靠拢，渴望成为传播那份光的力量。

如果……如果自己能够拥有足以令所有人都臣服于自身意志的力量，是否就可以真正有效地传递这份光芒？

没有力量之理想是无价值的，没有理想之力量是无意义的。

也就在烛照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意外忽然出现了。

一股强大而无形的力量瞬间影响四周，将他们所有人都纳入了作用范围。

这时，李大爷立刻施展异能与之对抗，而身体也在对抗之中逐渐消失不见。

烛照知道，这意味老师施展出了地级能力的状态，导致了不可视化现象，说明来者至少也是同等层次的对手！

两个学生不明白，为什么堂堂地级高手要出手袭击他们，只知道现在必须趁老师拖住对方制造出来的机会，赶紧带着大家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而就在这时，几名罗刹族人赶了过来，烛照认出他们是少数选择支持夏雨荷的人，于是便放心逃了过去。

但就在两边接近的时候，为首的罗刹族人却说：

“对不住了！”

下一刻，夏雨荷被其使出巨大的力量重重打飞，烛照转眼间也被其单手举起。而幽莹和其他想来帮忙的人，则被剩下的罗刹族人立刻制服。

“孩子，不要怪我！”那个罗刹族人说着，另一只手变做刀刃，一击便将烛照的头斩了下来……

回忆至此，烛照醒了，可是五官却没有做出相应的动作。

外人鲜少知道，自从激活异能力之后，烛照身体的绝大部分功能就已经失去了。

如今的他，其实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口不能言，鼻不能嗅，甚至连整个躯体都已经瘫痪。

至于他平时还能和正常人一样的原因，纯粹是靠常态异能力的持续作用在支撑。再加上长久以来的练习，令他的平时反应与正常人无异。只有私下与幽莹独处的时候，他才会解除这些伪装。

而这些缺陷病无一例外，都是他激活异能力的代价。

烛照娴熟地驱使常态异能力，操控着自己已经瘫痪的躯体行动起来，从床上起身，看了一眼旁边熟睡的幽莹，走到了窗边。

哪怕是睡觉，烛照也没有摘下他的黑手套，这简直就像是某种心理疾病般的精神自缚行为。

此刻，天已经亮了。

奇人与智人的不同之一，便在于对异能力的适应度。如果连对异能力的基础适应都没有，又谈何使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