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扶龙沟(2 / 2)
扶之摇头不同意,“太慢,我等不及”。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对方,站在山包上互相瞪眼。
王家女婿坐在一边,权当看热闹,他对阵法一道并不精通,无法参与两人的讨论,索性就闭口不言,任由老裁缝与扶之争辩。
“你在阵法一道只是徒字等级,小阵师而已,我是实打实大阵师,造诣比你精通,听我的没错”,扶之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干脆以层级压人。
老裁缝更气,呼呼喘叫道:“阵法一道不同于修炼,还从未听说过以等级评判对错,我不服!”。
扶之感觉头疼,无法劝说下老裁缝,白白浪费时间,他又急又气。
“他就是这副驴脾气,千总大人莫与他一般见识”,王家女婿笑呵呵和稀泥。
扶之欲哭无泪。
“我穿上战甲,有战甲保护,即使空间通道崩碎也无恙,无非就是出现地点不可控,这样你觉得如何?”,扶之做出了退步。
老裁缝扭头不语。
“我再手持承光令牌,你二人在令牌上烙印下牵引印记,即使有意外,你们也能快速找到我,这样总可行吧?”,扶之咬牙。
老裁缝就要摇头,王家女婿看扶之就要爆发,忙应承下来,老裁缝这才勉强同意,极其不情愿。
最后,扶之身披黑甲,手持洁白令牌,这才走到四方顶点中那处深邃的空间洞口前。
莹香袅袅盘桓,一直在往无穷远处延伸,看不到尽头,苍蓝阵纹,青金符箓大放光芒,一同维持空间通道,漆黑深远的空洞仅能容纳一人通行,极狭长,显得逼仄而压抑,扶之深深吸了口气,喃喃自语:“真是,不易”。
一旁的老裁缝和王家女婿只当没听到。
少年背对着两人,低声说道:“知道我为何将其称作扶龙沟吗?”。
两人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潜龙在渊,飞龙在天,可是我呢?只是跌落在泥土尘埃中的砂砾,说认命任谁也不甘,哪个不想重拾前世荣光,只手搅翻天地山河,一念所起,星河皆为我,何等浩然逍遥。可是,道台崩断,仙路断绝,重修谈何容易,什么豪言壮志也不敢有,只能从命名扶龙这等无聊事中为自己寻求一些安慰,独自舔舐伤口前行”,他神情低落。
两人一同叹气,他们在界战中狙杀阎罗军团,自身也付出了惨痛代价,跌境至观星,伤痕累累,至今未恢复,扶之说出这些话,他们也很有感,心中戚戚。
“造化万物,神炁根本,攀山如登,文运扶龙,希望这一步能有效果吧”,少年低声自语。
“多说无益,且前行,一步迈出,不去论,管他是乘风起还是坠落深渊”,扶之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脚往前迈步,很坚决,“两位暂时别过,安心养伤”,他未回头。
王家女婿大声说道:“千总大人只管放心去,闯出一条光明道,让世人知晓何为泰和殿风骨!”。
扶之背对两人轻轻挥手,他已进入空间通道,四周漆黑虚无。
“冰雪削骨二百年,请君暂听潜龙吟”。
这是他最后留下的话语,从通道中传出,深邃悠远。
“丰海,你干什么!”,南夜行大怒,掌指间飞出五条金灿灿龙气,第一时间打入石壁,想要维持文运不被波及。
一旁的洪长老也反应过来,登时须发倒竖,宛如发怒的老狮子,大吼一声,抬手便向丰海打去,一道硕大拳印铺天盖地,仿佛要压塌整座山谷。
丰海手中宝镜一晃,镜芒闪过,那凝聚了洪长老全身修为的拳光竟飞速消融,“洪老儿,你好糊涂,本少是在帮我藜公山,难道你看不出南夜行是在故意消磨,好趁机布置手段,此时不出手,待她完善地势阵法后你我哪里还能抢到一丝气运?”,丰海很不满。
“妄语!”,洪长老大声呵斥。
南夜行在石壁前苦苦支撑,她似是被气笑了,“丰海,想不到你这种酒囊饭袋还有这番见识,洪长老,你也是这般想吗?”,她声音冰冷,显然怒到了极点。
洪长老正要解释,丰海抢先说道:“都这时候了还在伪装,文运石壁早被你破解,说什么硬攻会毁坏气运,鬼话连篇,待本少出手揭穿你真面目”,他手中宝镜发光,一道强横至极的镜光打出,直冲石壁而去。
“洪长老,快拦下!”,南夜行又急又气。
一旁的洪长老本应立即出手,但是他在这时却犹豫了一瞬。
“一群蠢材”,南夜行冷若冰霜,可是已阻拦不及,眼铮铮看着镜光淹没石壁。
璀璨光芒瞬间摧毁了一切,那里发生了大爆炸,石块纷飞,尘土飞扬。南夜行虽然已提早收手撤回五条金气长龙,但还是被波及,在爆炸光波中倒飞出去,大口咳血。
“完了”,她绝望的闭眼,白皙脸庞上带着血迹。
丰海狂笑不止,“文运已出,抢夺各凭本事”,他手中的宝镜浮起,在头顶上垂下万缕光芒,屏退了所有爆炸带来的余波。
他纵身而起,急速向着石壁冲去,“南夜行小娘皮还是有些手段的,竟让我两次轰击才破开这层屏障”,他嘴角噙着笑,感觉大局已定,轻松惬意。
“嗯,不对,文运哪里去了?”,他神识扫去,面前空空如也,只有大片翻开的泥土碎石,“南夜行,是不是你提前施手段,早暗中窃取了文运?”,丰海扭头喝问,脸色狰狞。
洪长老也是一惊,探身察去。
“我早说过,文运可能被人发现了,整座山谷都是伪装,或者是你用宝镜轰击时不小心毁去了?”,南夜行冷冷盯着他,她对丰海很失望,不愿多说。
“还敢狡辩!”,丰海大喝,举起宝镜就要镇压南夜行。
“此事慎重,南师还请解释清楚”,洪长老也走来,脸色难看。
南夜行冷哼一声,她被藜公山这伙人搞得窝火,心中憋屈,“想要以势压人,以为我惧你们?”。
山谷寂静,气氛紧张,双方都不相让。
四周漆黑,悠远而虚无,仿佛在飘浮,这深邃黝黑的感觉与太师府在各地设置的传送阵截然不同,好似行走在虚空中,没有一丝光亮,感觉不到方位与任何气息,独自在黑暗中游走,孑然一人,天地都消失不见,神识无法离体,根本感知不到身外。
“很神奇,孤寂幽暗却又让人毫无压抑感,仿佛天生就应该在此一般,没有不适,这感觉,像极了十三年前我转世时在母胎内,也是如此逼仄,但心中又很舒适,与外界联系不到但好像精神很充足,这,难道是文运互相沟通所造成的天地原初状态?”。
扶之感到很震惊,因为这种机遇极为少见,三十三天寰宇上下演化千万年,早已脱离了原始宇宙的鸿蒙期,道机运转稳定,天地规则完善,几乎找不到这种原始地,“细细感应,好像真有一丝原初遗味?”,他仔细感应外界一切,加上檀中穴内那粒生命原初粒子的帮助,仿佛当真找到了一丝端倪。
“可遇而不可求!”,他很激动,当即释放开对生命原初粒子的禁锢,霎时,一粒五彩种子大放光芒,将他胸膛映照透亮,可以看到,生命粒子在振动,释放出无数不可见的细微细线,向四面八方延伸,拼命汲取一切虚无能量。
“当真有用”,也不知过了多久,扶之大呼,不敢相信般瞪大双眼,因为他真切感受到了变化,生命粒子在壮大,虽然变化极小,几乎不可感知,但他确信无误。
“难以相信,竟可遇见这等机缘”,扶之叹息不已,心中狂喜,一边让生命粒子继续汲取,一边感叹,“毁灭易,难肉骨,遍数世间仙宝机缘,能与生命粒子媲美的也几乎不可闻,遑论这等原始地,真是,如梦”。
他如痴如醉,全身暖洋洋,生命粒子的壮大直接增强了他的体质与精神,让他全身舒爽,差点舒服地叫出声。
“文运是天相星大道流转所形成,是气运的具现化,本就可视为天相星自身,这块最为古老的大地,从开天之初就一直存在,隐藏着再离奇的机缘也不为奇。文运就是道机,此前从未有人能收集两种以上的文运,而我因为狱府血脉的特殊原因,集中了数种气运,难道是在这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变故?”,扶之沉思,他觉得自己的猜想应该正确,“不同的道机汇合,不同属性,不同规则互相碰撞,机缘巧合之下衍生出了这种类似原始地的奇特变化,似乎说的通”,他颇为认同的点头。
可是,很快他就大叫起来:“只有这么一点?”,因为生命粒子再无收获,懒洋洋退回,并向他反馈了这样的信息。
少年很不满,檀中穴内生命粒子与气运粒子并列,五彩种子稍稍大了一圈,气息也更加强大,醇和而霸道,纯白色的气运粒子竟在避让,往边界靠去。
“亲兄弟不要打架,要和睦”,扶之煞有介事的严肃警告了一番,甚至手中还多出了几粒金黄光芒,那是右虎贲及三监的气运截留,他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投入中丹田,担心打破檀中穴内的脆弱平衡。
饶是如此,他也按捺不住内心窃喜,咧着嘴角大笑。
“不管怎样,这扶龙沟还是大有益处,以后要多研究”,他感觉自己无意中发现了宝山,得意非凡。
就在少年沾沾自喜时,他突然感到了一阵猛烈的晃动,明明是在一片虚无中,却感觉地动天摇,站立不稳,失去了平衡,头脑晕眩。
“大阵出问题了?老裁缝和王家女婿也没能看护好?”,扶之惊疑不定,强忍着不适,努力扭头向后方看去。
幽暗的界壁似乎被撕裂一道口子,蒙蒙光芒照射进来,扶之双目刺痛,忍不住眯起眼睛,可是那里什么也看不到,他又惊又怒,“老裁缝,到底发生了什么?”。宛如空谷回响,他的声音一遍遍回荡,却好像传不出去,没有任何回应。
他身形旋转了不知多久,直感觉五脏移位,胃液忍不住上翻,头脑晕乎乎,“哇”的一声,他终于忍不住,趴在地下大声呕吐起来。
“真是新鲜事,活了几百年还是第一次这般不堪”,扶之一边吐一边自嘲,只是脸色很冷,他出奇的愤怒,扶龙沟若是被毁去,他极有可能会迷失在空间乱流中,单凭自己很难出去,后果很严重。
可是,他刚刚停止呕吐,还未直起身,一声巨响传来,更大的眩晕感几乎让他趴倒在地,“还来?”,他几乎绝望了,那道裂口瞬间扩大无数倍,刺目的光芒照亮了幽暗通道,他双目流泪,无法直视。
“定!”,少年一声凄厉的大喊,他第一时间催动了身上那副漆黑宝甲,黑幽幽玄光绽放,撑开了一片天地,使得他暂时脱离了通道,得以直身。
强烈的不适让扶之几欲坠倒,他运起目力,任凭眼睛泪流,努力看向裂缝外。老裁缝与王家女婿正站在那山包上,两人一脸惊恐,王家女婿在大声说着什么,老裁缝更是在山上来回疾驰,修复破裂的阵纹,“不是他们的问题”,扶之心中稍稍安定。
他又向更远处看去,那里一片朦胧,有些看不真切,景象有些模糊。
“这是什么?”,一道女子的惊呼响起,声音清脆如银铃,可是传到扶之耳中却是尖锐刺耳。
他奋力看去,朦胧光幕外,正有一名女子站立,灰白长袍紧紧贴缚,勾勒出修长曼妙身形,眉眼柔和,粉面红唇,一头齐耳短发更显得挺拔玉立,她看着扶之,嘴巴微张,目中满是惊讶。
南夜行凝眉盯着空间裂缝,竟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如释重负一般,她继而感到不解,那少年身披黑甲,破破烂烂,披头散发不成样子,更受不了的是少年双目刺红,泪流不止,嘴角挂丝一样滴着涎水,唇下几道黄绿色液体横流,都快要滴落到胸前衣襟上了。女子心中打鼓:这就是先我师一步找到东卫文运的奇才?以前在中域可从未听说过,只是,怎么这般狼狈与不堪?
她很矛盾,既有释解,也有失望,“洪长老,还需要我解释吗?”,女子扭头喝问,她很生气。
扶之嘴中发苦,刚才几乎吐出胆汁,现在胃还在一阵阵翻涌,可那漂亮女子的不屑眼神深深刺痛了他,他张口欲要大吼,还未发出任何声音就忍不住弯腰干呕,即使隔着无尽的空间裂缝,南夜行仍嫌弃般后退,伸手掩口鼻。
“快说,你这小乞丐是如何钻得空子提前窃取了我藜公山的文运?”,丰海一步踏出,走到裂缝前,厉声喝问。
“你……”,扶之忍不住要骂人,但是丰海手中的宝镜骤然发光,威势冲天,损毁严重的东卫阵角再无法支持,明溪村后山上苍蓝阵纹顿时分崩瓦解,扶之身处的虚无空间发生了惊人的动乱,扶龙沟寸寸崩碎,毁天灭地的巨力袭来,带着扶之连同漆黑战甲撑起的小天地不住旋转,在空间乱流中瞬间被击飞,化为光点远去。
老裁缝急得跺脚,“你看看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
身旁的王家女婿额头冒冷汗,吼道:“你这乌鸦嘴!”。此时,迷失在空间屏障中,头晕目眩的扶之也强撑着骂道:“遭瘟的老裁缝误我,耽误不少时辰”,刚说完,他便眼前发黑,彻底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