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扶龙沟(1 / 2)
“怎样,两位可还要去御前告状?”,扶之笑眯眯发问。
老裁缝与王家女婿羞愧的低头,不发一言。
“泰和殿明律,战功金帛上攒有五座仙宫印记便享两名密卫保护,我可够资格?”。
“让你们来天相星是否委屈?”。
“我师姐是否徇私舞弊?”。
扶之接连发问,每句话如钢刀割人心,老裁缝与王家女婿又羞又愧,低头不语。
少年站起身,慵懒伸腰,缓缓走下山包,站在两人面前,他收回金帛,以玉轴轻轻敲击掌心,清脆敲击声一下一下回响,两人的心脏狂跳不止,浑身冒冷汗。
“蠢货,整天只会躲在角落自怨自艾,也不想想承光军令如铁,几时有人阳奉阴违?唯恐惹祸上身,远远看着,就不愿来明溪村与我共患难?”,扶之冷眼看着他们,语气冰凉,“但凡你们靠近明溪村一步,也不至于难以养伤,自作自受”。
两人猛地抬头,经扶之敲打后他们第一时间发现了明溪村的异常,此时从后山看下去,整个村落都笼罩在一层朦胧薄纱中,似雾未霁,“哪里是什么雾霭,分明是极致的天地精气在量化,浓郁到化形!”,老裁缝惊呼。
扶之冷笑,两人顿时如梦惊醒,耳根子都红了,悔恨不已。
“老子在前线杀敌时,就你们这样的货色翻手便灭之,如今还有脸在我面前充大爷,当真是嫌命长了”。
“我实在奇怪,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你们这般看不上一位伤残的界战老兵,不管不顾,难道承光密卫都是这样保护联军功勋的?”。
“又是什么原因让你们清高到两耳不闻窗外事,漠视黎民生死?”。
“两位可否帮我解答?”。
两人浑身已湿透,扶之字字如刀,直将他们心湖搅乱,识海剧震,不由得后退,双腿打战,险些无法站立。
“若不是看在你二人界战有功,真想一巴掌拍死了事”,扶之杀气腾腾。
隆冬大寒,山林温度陡然再降,即使是观星境也只觉心头冰寒,眼前发黑。
少年一甩卷轴,两人齐齐倒飞出去,撞断无数林木,在烟尘中挣扎良久方才艰难起身,大口咳血。
吁!扶之长吐一口气,压下心中怒意,冷冷盯着他们二人。
细微的沙沙声响起,两人踩着落叶慢慢走来,失去了所有精气神,身形佝偻,像是被打断了脊梁,再无意气。
咳咳,老裁缝大口咳血,眼睛都咳出泪了。
“千总大人,我二人有愧,没有颜面再继续呆下去了,就此辞去,回殿内思过”,王家女婿竟萌生了退意,很坚决。
老裁缝也轻轻点头。
扶之冷哼一声,讥讽道:“这点打击都承受不住,怎么进的承光?”。
“我们已知错,大人何必再咄咄逼人呢”,老裁缝低声叹道。
“明溪村地下有我暗中布下的大阵,吸纳了附近山脉的海量灵气,足够奉养两名观星境修炼,你二人以后就在村内安心养伤,替我保护村民”,扶之轻声说道。
王家女婿感叹道:“难怪我与老裁缝距离如此之近也难以炼化吸收地精,大人好手段”。
“可是我们去意已决,还请大人成全”,老裁缝再次请辞。
“倔驴!”,扶之眉头竖起,很是恼火。
“老夫本身就是驴妖出身”,老裁缝恭敬回道,他面色平静如常,竟看不出是故意的还是天生就老实。
王家女婿忍不住噗嗤笑出声,觉得场合不对,赶紧一手捂嘴,暗中拉扯老裁缝衣袖,低声道:“看不出个眉眼高低?没眼力见”。
扶之捂着额头,彻底无语,心中再有火一时也难以发泄。
“大人?”,老裁缝很执着,还要再说。
“止住止住”,扶之连忙挥手打断,此时龙头香已燃烧小半,他并无多余时间与两人消耗,索性速战速决,“懒得和你们费舌”,他拿出一枚洁白令牌,不耐烦道:“我现在是在下令,遵命行事便是”。
“这?”,老裁缝与王家女婿对视一眼,有些不敢相信,这令牌似木非木,通体洁白剔透,散发着蒙蒙毫光,牌面光滑平整,连任何多余的装饰线条也没有刻画,仅有两个大篆“承光”两字。
“看起来确实是和统领大人的令牌很相像”,老裁缝小声嘀咕。
“可是这令牌何等重要,持之便可直接号令承光密卫,统领大人与他同门情谊再深重也不会如此鲁莽吧?”,王家女婿有些怀疑。
“哪来俩活宝!”,扶之被气笑了,恨不得上前踢人,咬牙说道:“用承光密法试试!”。
“哦,对对,怎地忘了”,老裁缝恍然大悟,忙双手接过令牌,心中默念法诀,一道洁白劲气冲入令牌内。
轰!令牌受到刺激,猛然爆发出一股恢弘气势,震脱了老裁缝双手,悬在半空,发散出一圈晕形光华,稍显模糊,但却蕴含着无法抵抗的巨力,几人连连后退。
一道女子身影缓缓显现,同样身披月白色长袍,双手横放腹前,身姿修长而飘逸,青丝如缎披散,肤如凝脂,肩似天削,仅是一见便绝色,只是女子面部朦胧,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眼睛稍稍清晰,却是如渊似海令人沉迷,不敢直视。
“统领!”,老裁缝与王家女婿悲声大呼,扑通跪倒在地,激动到发抖,双目通红。对这位娴静仙子,他们承光密卫内部所有人皆是又敬又怕,看似温婉实则魔性惊人,铁血手段层出不穷。作为儒帅的丹牵羊对女子曾当众点评“好屠杀”三字,公认的军中铁仙子姚蓁也颇为认同,而她也并未多做解释,但自此两人就暗中结下了梁子,一直互相看不惯。
硝烟已淡,往事如烟,更何况这等神仙事也不是老裁缝和王家女婿能够指摘,他们唯有诚心拜服,毕竟,丹牵羊那看似简单的三字底下可是无数狱府修士用命填补起来的高台。
那女子缓缓扫视两人,微微点头,神情冷淡。
下一刻,女子眼眸扫过扶之,她登时神情大变,目中愠怒,下一瞬,她柳眉倒竖,张口就要说话。
正在挥手示好的扶之急了,顾不得说话,一把夺过令牌,掐断老裁缝的灵气输入,打散了女子影像。
“千总大人好气魄!”,王家女婿由衷佩服。
“你知道个屁”,扶之心中一顿后怕,他太清楚自家师姐的脾气了,慢上一丝就会被跨越无尽时空抓回去,这才抢先打断了联系。
“我没有多少时间,废话不多说了,你二人此后就安心在明溪村休养,早日恢复,一旦再度突破仙人便可自行离去,我不阻拦”,扶之说得很干脆利落。
“遵命”,老裁缝与王家女婿这次也很痛快就答应了。
扶之连说几个好,转身便向山包走去,说道:“我再最后检查一遍,有劳替我护法”。
两人再无二话,紧紧跟在身后。
咔咔,大量石壁破裂,如镜面剥落,一片片掉落在地,洪长老与另一名藜公山修士紧紧盯着,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唯恐打乱南夜行破解文运。
已过去了数刻钟,大日西斜,群山黑影起落,整座山谷已完全暗下来,夜行的黑鸦与猛兽已逐渐清醒,发出各种吼叫,在空旷山谷内回响。
南夜行摇摇欲坠,她一连破解了数重围绕在石壁上的阵法,几乎耗尽了所有精气神,此时头晕眼花,快要坚持不住。她掌间不住释放淡黄色能量,那是地师一脉独有的灵气,融汇了地脉精华,可勘破地势,在走山寻穴时有无穷妙用。
淡淡光华闪烁不停,更显得她脸色苍白吓人,“到底是谁?竟能完美结合文运地势,布置出这重重阻挡,手段高明近乎天成,看不出丝毫雕琢痕迹。还是说我想叉了,此处根本就不曾被人发现,所有一切不过是文运自行衍化?”,年轻女子眉头紧皱,充满疑惑,简直快要怀疑自己了。
“快了”,洪长老心中大喜,他发现随着石壁剥落,内部的石壁薄片上已带有一丝金黄气息,细细感应,那金黄气息威严法正,虽然淡薄到几乎无法取用,但隐隐间透露出一股无法躲避的惶惶天威,令人心头皱紧,不敢稍作邪念,“三监东卫,巡视天下,监察国体得失,对了,是东卫无疑!”,他差点惊呼出声,连忙默念静心诀让自己保持冷静。
南夜行猛咬舌尖,刺痛传来,她如昏睡中惊醒,忙收敛全部心神,缓缓收回手掌。
“马上就要成功,南师怎地停下了?”,洪长老大惊,心中急迫难耐。
“若感知无误,此时仅剩一层障壁,我已破去大半,基本无碍”,南夜行声音虚弱,瘦削身躯都在摇晃,她唇边带着血丝,与苍白脸色交衬,凄艳而柔美,不可方物。“洪长老莫急,待我恢复片刻,另外,我总感觉有古怪,需要再仔细推演一遍”。
洪长老微微点头,双目低垂,此时,另一名藜公山修士极其隐晦的向旁边迈出一步,隐隐间与洪长老形成夹击之势。
南夜行早转身面向石壁,闭目调养,毫不设防般将后背露出,唇角微扬。
“老的骚,小的俏,都不是好东西,心肠比小溪河还要弯弯绕”,山谷外,一名挺拔青年冷笑不止,正是被甩下的藜公山修士丰海,他站在一棵树梢,山风急劲,灰白长袍呼啦作响,他手持一面宝镜,镜面波光潋滟,宛如一汪液琥珀,而山谷内南夜行与洪长老三人的身形在镜面内清晰显现。
“出门前老祖特意传下这面宝镜,助我夺取气运,姓洪的,任你机关算尽,故意将我撇开,想不到你一举一动皆在我眼前吧”,丰海大笑,面容狰狞,“待我突然杀出,将气运带回宗门,洪老儿,到时再与你算账不迟。还有南夜行那小娘皮,一个地师而已,狂妄至极,丝毫不将本少放在心上,过会可要好好炮制你一番。呵呵,若肯配合交出地师一脉修行法门,我就不妨大度一些,若负隅顽抗,可休要说我辣手摧花了”。
“哈哈哈……”,丰海仰头大笑,念头舒畅,“一切尽在我手”,他低声自语。
扶之大怒,咬牙说道:“老裁缝,你这是小看我阵法造诣?”,他很不爽。
老裁缝倔脾气也上来了,梗着脖子说道:“千总大人,你我就事论事,这扶龙沟未必就如你设想那般无瑕”。
“嘿,我这暴脾气”,扶之七窍冒烟,拿出断了一半的开山刀不住挥舞,咻咻破空声不断响起。
“就是砍了头,我也不认同”,老裁缝毫不让步,偏偏大义凛然,一副忠臣进言的耿直模样。
扶之横刀拍打掌心,啪啪直响,“我以分散雷泽州的三处三监文运为砥石,构建定位坐标,稳固如磐石,以其他文运为引,打通空间通道,比一般的传送大阵省下多少力气,更不用说隐秘便捷,根本无人可发现、阻断,怎就不行?”。
老裁缝言辞恳切,“文运到底虚无缥缈,怎能做锚锭使用,气运之间的联系也是不可知,怎样维持通道不坍塌?千总大人恕我直言,你创建的这条所谓扶龙沟的通道,可行性有待考证啊!”。
“我已试过多次,从明溪村去往断江崖,去临海蟮丘,雷泽州内畅行无阻,从无差错”,扶之很自信。
老裁缝还是摇头,“毕竟只是雷泽州一洲之地,这次是要跨海远行,更何况,你连定疆王文运的具体方位都不清楚,仅凭感知定取,倘若扶龙沟尽头是断头路,是岔路,那可是要迷失在空间屏障内的,不可大意”。
扶之直呲牙,老裁缝不了解他的后手,一直不认同,可他又不能向老裁缝具体说明,导致两人僵持在这里。
“那你有何高见?”,眼见龙头香已燃烧过半,扶之有些急了。
“还是稳妥一些,从寅飞渡口乘跨海楼船”,老裁缝老成持重,给出的建议很中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