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1 / 2）

午后，毕月乌的眼睛跳得厉害，伯姬已经出去半日，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她虽然看着胆大，但其实很谨慎，绝对不会在外面逗留太久惹人怀疑。越想越不安，只好出去找寻，不大的江阴城翻了好几遍，仍然没有半分踪迹，只在江边的一条小巷子里找到了一尾僵死的鱼，死鱼的不远处，一只金簪突兀闪烁，正是伯姬的东西。

她遇到了危险，而且时间不久，这样的簪子不会太久遗留在地上而不被人捡走。

毕月乌的脊背一阵发凉。先生就在江阴城中，若是知道姑娘不见了，该会多生气。不，也不是先生，伯姬待她有情有义，自己怎会如此疏忽，让她遇险。

江阴城势力众多，姑娘身份未明，应该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如果不分身份将人掳走，或许是山匪！姑娘聪慧，但面对那些不讲道理的山匪，如何能逃脱。她此番惹下大祸，不敢再有欺瞒，这世上除了先生，谁能最快时间救下姑娘。哪怕被姑娘责骂怨怪，她也认了。

……

伯姬醒来时，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脖颈后面疼得厉害。窒息压抑的感觉说明她的头上蒙着东西，手腕上的疼痛感说明她被人绑缚，而且还捆得很紧，近在耳边的水声和鱼腥味提醒着她此处是江边，间或传来嘈杂粗鲁的言语和身旁呜咽压抑地哭声说明掳她来此的人很有可能是水匪，掳来的姑娘不止她一个，所以不是针对她而为。

伯姬有个优点，越是慌乱的处境，她就越能冷静下来。脑子里飞快的思考着办法，尽可能将损失降到最小，是她处事的本能。

所以，她没有动，留心听着动静，思考着下一步的举动。

也真是倒霉，大江里游泳，阴沟里翻船，总是能栽在不起眼的地方。江慕昭在占卜之术上确实很有造诣，说她命运波折，果然就很不顺利。

比起恐惧，更多的是沮丧，哪怕自己并不蠢笨，也奈何不了这样多磕磕绊绊的遭遇。这么糟糕的世道，活着本身就是折磨，她如此，那些百姓更是如此。

身旁有细弱的哭声，抽抽噎噎地传来，听着是个年岁不大的女孩子。这个哭声仿佛是一个暗号一般，越来越多的声音浮起，低低交错，慢慢升高，后面是令人心惊地嚎啕。她数了数，不少于十个人，还都是女孩子。

她越来越清晰地明白了自己所处的险境，也清楚了自己被抓到这里来的理由，这是一种毫无理由的，近乎原始的掳掠，无关乎身份，无关乎美丑。江慕昭曾经说过，这本就是个没有什么道理的世道，礼崩乐坏，混乱残忍，上位者骄奢淫逸，野心家嗜血残忍，本该良善的人磨刀向更弱者，老弱妇孺只能引颈就戮。她理解不了他那些仿佛与生俱来的悲悯，觉得那是一种矫情和仁懦，可是下山后的种种见闻，却让她慢慢理解他的感受。

女子们的吵闹终是惊扰了看守的人，脚步声响起，在一阵尖叫声中，伯姬听到了刀剑刺入血肉中的响动。诡异到变了调子的哭声传来，继而是两声粗暴的喝骂：“哭什么哭，再哭都砍死算了。最近没东西吃，刚好烹了给兄弟们改善伙食。”听闻这句话，哭声终于戛然而止，换成了抽抽噎噎的啜泣。一股温热的液体浸湿了她的裙角，不用看都能嗅到腥气，那是人血，从方才还鲜活的生命中流淌而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