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尘埃（1 / 2）

第二天一早，卢高义同往常一样来到公司，突然发现自己的名字已经不在办公室的电子门牌上了。原本工位上的通讯器在闪烁，仿佛不回应就会一直闪下去。卢高义按下通讯器，通讯窗口弹出，传出毫无感情的合成语音。

“员工编号25913，姓名：卢高义请到二十一层人事中心移交工作牌，办理离职手续。”

卢高义叹了口气，虽然之前做了心理准备，没想到天龙的效率这么高，也只能暗骂一句：“效率真tm快，什么时候发奖金也这么快就好了。”

推开上次给老兵修机械臂的房间，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这是为数不多天龙给他感觉还不错的地方。之后重新把防尘的布盖上，把门外刻有自己名字的金属门牌收到入包中，提起角落里的工具袋，用另一个袋子装好鼠标和键盘。这些都是卢高义自己花钱买的东西，和天龙没有关系，离职了也能带走。

卢高义默默地就走向电梯。高兴的是，路过主管办公室的时候，刘勇的名字还在上面。听到里面刘勇在和某人讲话，气氛好像不是很愉快。卢高义就没有选择进去，径直走向了电梯。

二十一层，一出电梯门，第一感觉就不像是在公司，而是来到了某度假中心的休息区，从电梯门口开始，地毯一路延伸到大厅。大厅内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很多精致简约的桌椅，整面的落地玻璃，能够观赏到城市的景色，上午的阳光透过特殊涂料的玻璃，明亮但不刺眼，柔和的光线在房间里映出灿烂的色彩。挨着墙的柜子上，茶具咖啡机饮料机摆着一列，底下的消毒柜里面整齐的堆叠着小巧精美的碟子和杯子。

观赏的大厅和靠里的休息区是由一排长柜隔离的。长柜上摆放着精美的碟子和精致的金属罩。每天现烤的曲奇和各种蛋糕会被放在里面。与其说是一个部门，倒不如说是真的复刻了一个度假中心在这栋大楼里面。

卢高义进到大厅脚步不自觉的就放缓了。空气中弥漫着今早刚刚出炉的曲奇的甜味，和咖啡的香味。休息区也有一些穿着正装的人喝着咖啡，吃着曲奇，对着手里的终端在办公或者对话的。这些人也没有在意卢高义的到来，干着自己的事情。

卢高义很自然的揭开盖子，拿起一块曲奇，一边吃一边走向一处角落里的房间。这些东西都是免费向员工提供的，只不过底层员工几乎没有时间来这里“享用”。

离职办公室和入职办公室完全不一样，入职时的办公室座椅舒服，灯光明亮。会有人热情的接待，嘘寒问暖，“精英”会耐心的解答提出的问题。用为温和的语气，最耐心的态度来对待你。

而离职办公室则更像银行的柜台。当然这里处理的更多是“被自愿”离职的人。那些对公司还有作用的人想要离职，还是会有舒服的座椅和温热的曲奇，“精英”报以最诚挚的态度挽留。很显然卢高义并不是。

离职窗口前，柜台上有一个显示屏一个写字板，防爆玻璃对面坐着一名着正装的女性。当然和银行柜台不同，至少银行的前台小姐姐还会职业假笑。这里只有面无表情的公司职员，板着的脸在无形中催促对面的人。

对面的职员通过柜台底下传递文件的窗口递给卢高义开除申明，上面的理由很简单，“不服从公司命令，给公司带来巨大损害。”面前的电子屏上现实着卢高义的工作内容，和公司所发器件，以及银行账户等。卢高义一项一项勾选上，在写字板上签名。很快对面的打印机就打印好了一份又一份的文件，熟练的盖好章。一叠文件从底下的窗口递给了卢高义，卢高义递交了工作牌。

卢高义清楚的明白，他没有能力去反驳，动作快一点还能尽早拿到开除的补偿，显然天龙也不在乎这点小钱。就在卢高义刚刚出办公室的时候，钱到账的短信就发到了手机上。发奖金的评判往往要持续几个月，但离职的补偿却能够立马到账。

卢高义在休息区的柜台上打了一杯咖啡，用一碟装了几个小蛋糕配曲奇回到了检修部。

貌似主任办公室没动静了，随即敲门然后进入。

刘勇坐在座椅上一言不发，卢高义把咖啡和甜品放到了桌上。拍了下刘勇的肩膀：“走了，杯子碟子你自己送回二十一楼哦。”

“嗯，谢谢。接下来有啥打算。”刘勇盯着卢高义，面前的这位老友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只有平静和解脱的轻松。

“不知道啊，流浪吧。补偿到手了出去吃吃喝喝。”

卢高义耸了耸肩，显然他也没想好之后的事。

“也好放个长假。说实话我也不想待了。”

刘勇长叹一口气，卢高义走后，原本智械的人，就只剩下他了。

“你可别想不开，我无亲无故说走就走了，你还有家要养。”

卢高义一改随意的状态，刚刚这句话是非常认真的对刘勇说的。

“……”

卢高义摆了摆手，起身提包向门外走去，刘勇刚要起身相送，卢高义侧身回头，露出欣慰的笑容。

“走了，别送，杯子盘子自己还。曲奇他们改参数了多加了黄油更香了。”

刘勇坐着看着冒着热气的咖啡若有所思，缓缓地看向了办公桌前他们工作室刚刚成立时大家的合影。照片上的大家还有几分稚气，那时的笑容好像很久都没拥有过了。

卢高义缓步走出这栋宏大建筑，戴上耳机，默默地穿过人群，坐上公交。没有落魄，也没有欢喜，有解脱也有惆怅。

工作日的上午，少了上班族和学生，公交车上的乘客也就寥寥数人。迎着上午的太阳，班车在这座城市里，按着埋在水泥中的轨道，穿梭在这城市中。公交车上早就没有了司机，取而代之的是环绕车辆周身的带状摄像头和原本司机位置上的计算机。这套系统很显著的降低了公交车的事故率。

加上几乎全联邦的车辆都在使用天龙的导航服务，车祸除非是谁喝醉了非要关闭自动驾驶才会导致的事故。当然，庞大高效的云计算的加持下，其他车辆会提前预警非自动驾驶的机动车，车祸伤亡的只会是肇事者本人。

原本以为没有司机就拆除了保护司机的防爆玻璃，结果最近下岗司机针对自动驾驶机械的打砸公交公司又把防爆挡板装了回来。

卢高义回到小区，这一条街上只有林伟的铺子在收拾，其他的店铺都是只看有客人或者外卖员进进出出。

“这么早就下班了。”林伟看到走来的卢高义，虽然诧异，但仍热情的打了个招呼。

卢高义只是淡然地点点头示意。

“被开了。”

“…………”林伟一愣

“正好可以休息几天。”卢高义语气轻松，与其说是一个刚被开除的人，倒不如说是刚刚放假的人。

“最近我在搞新菜谱，要不等会来尝尝？”林伟虽见卢高义并没多不愉快，总觉得还是得给予一些关照，这就是他的为人，总是那么的仗义。

“好，哈哈哈，你的手艺我很期待啊。等会我再下来。”卢高义说着告别林伟，朝小区走去，毕竟现在卢高义的样子确实有点狼狈。左手提着一袋工具，右手提着的袋子还漏着键盘的小半部分，一些不知道什么电器的线随意的在袋口散开，顺着提袋垂下，随着卢高义的步伐摇晃。

林伟也和往常一样，把早餐摊收起了，换上了做粉面快餐的招牌。这一条街只有老陈和老林的铺子是“人工”的了，老陈还好，因为烧烤料调的风味十足，加上又是晚上营业，很多人下班了会选择以高热量的食物来扫去白日的疲劳，所以烧烤生意也还算不错。但是老林没办法，得做早餐和正餐才能维持住一家四口的生活。幸运的是，林伟还有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一起和他支持着这个家庭。

中午卢高义如约来到了老林的店面，这个小店其实只有六张桌椅，平时门口的蒸箱会摆放一些馒头包子。早餐不光包点，林伟还拓展了粉面业务，后厨的小锅炉煮着开水烫一些粉面，旁边的小罐里面放着林伟提前炒好的码子。

中午则会把这些箱子贴墙放，这样就不会挡着顾客进门的路。林伟也会开门做一些正餐，直到下午儿女放学才关门。整个白天的经营，才勉强够维持住这个小家庭的开销。

高度智能化的厨房机械被普及，不过好在没有人喜欢吃金属白菜。一个不小的农贸市场就位于附近，里面食材都是菜农从自家地里拉来的。当然有些交不起摊位费的农民，会选择在市场外围摆摊卖菜，这些往往会比市场里的更加新鲜，价格会因为不需要摊位费而便宜几分。

林伟一直坚持每天自己去市场买菜。据说是上次体验了一回某快送服务，他们送来的菜简直不忍直视，肉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白菜也离成为酸菜只差几天的发酵了。相较于农贸市场更加便宜，省事，但低劣的质量让林伟无法接受，他依然会每天骑车去最近的市场购买所需的食材。

“来了来了，马上就好，今天给你尝尝我最近的手艺。”林伟通过后厨和餐厅开的窗口，看到了进门的卢高义，便招呼道。

“好嘞，辛苦你了大厨。”卢高义也选了个靠空调的座位坐下。不时地打量着这家小店。平时都只买早餐，在门口偶尔瞥见内部，今天也是久违的再次进店。

店内不大，堆放的东西也不少，桌椅、空调、冰柜、还有个角落堆放着大袋面粉和大米。不过摆放整齐合理，并不让人感觉到拥挤。小店里面很干净，桌面地板没有油污，没有那种滑腻腻的感觉。空气也很清新，后厨被林伟用玻璃窗口和推拉门隔断了起来，油烟不会散出。透过后厨窗口的透明玻璃，也能够看到赶紧整洁的后厨，食材摆放有序，荤素生熟都做了分离。要不说这是一家小店，都感觉像是进了某人的家。

不一会，林伟从后厨陆陆续续端上来了几个菜，给卢高义递来一碗饭。桌面上，有红烧肉，辣子鸡，还有土豆丝和白菜，还有一碗卤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