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兵（2 / 2）
卢高义看了刘主管一眼，不在多说什么。电梯到了。
在市场部的接待室内，一个头发斑白，腰板却挺得笔直的老人，坐在椅子上。穿的不是军装，不过整洁的衣服和左脸颊上一条约两厘米的疤痕都在续写老人的传奇。衰老的脸上布了一些皱纹，棱角分明的轮廓依然有年轻时的几分刚毅。
“大爷，您看这是我们最新的义肢，轻便美观，还能够有真实的触觉反馈，就像和真的手一样。”
“而且您是军人，我们有政策可以免费给你做手术走医保，器材虽然不能报，但是我们可以给您最优惠的价格。”
“您看，您的机械义肢已经不能用了，趁这个机会换个新的多好………”
两个西装革履的“职场精英”左一句右一嘴的和老兵在说着，不停地向老兵展示着手上终端里的各种做工精致的机械臂。老兵只是静静的坐在椅子上，腰板挺的笔直。左手在右手上微微的来回轻抚。
其中一位“精英”看到正在走来的卢高义和刘主管，转头对老兵说：“您久等了，我们的技术员来了，等他评估一下您的义体做个报告你在下决定。”然后出门把刚想进门的卢高义拦住了，一手把卢高义向外推，另一只手把门带上。在卢高义耳边轻声问：“都知道怎么说吧。”
卢高义点了点头，“精英”还有点不放心，但是看到卢高义身边的刘主管也点了点头。就带着二人进了接待室。一扫刚刚的严肃与警惕，瞬间切换到热情的状态。变脸的速度也能算得上专业了。
“大爷，来专员来了，让他给您看看。”
老兵抬头看了一眼卢高义，脸上的伤疤明显，但笑容仍那种老人特有的慈祥。温和地对着卢高义说：“来，小伙子，你给我看看，我这老伙计哪地方坏了。”
说着拉起右手的袖子把“老伙计”露了出来。只见右手手掌外形和真人的手掌一样，只不过外面套了一层棉纺手套。袖子再往上，可以看到老人的半截小臂被机械臂替代，两根粗实的布带环绕着小臂根部，直到肩膀处固定着机械臂，一圈小的像电极贴一样的小贴片一圈环绕在老兵剩余的小臂上，一共四组，每组三根。用老板残臂上的肌肉来控制机械臂完成各种原本手掌任务。
贴片后连着的是碳纤制的高敏传动杆，关节和内部的连接件的材料都采用的是钛合金，在极限减轻重量的情况下，保证结构的可靠和稳固。那金属臂的外壳上，老兵还套了一层塑料保护膜，保护膜下面是一个彩色涂鸦，画着一个方块和一个三角形构成的房子，旁边绿色波浪描绘的草地，和一大一小两个“火柴人”手牵着手，小火柴人手里拿着气球，大火柴人的右手臂被刻意加粗了几笔。在这机械外壳上的稚嫩涂鸦，老兵却不想让它被剐蹭掉一点。
“老先生，这机械臂哪里出了问题？”卢高义看着这做工精美的机械臂，郑重的问老人。
老兵也很配合地讲述。
“刚开始大拇指不听使唤了，之后整个手掌都使不上劲了，你看看吧。”
说完便调整了姿势，让面前这个年轻人能够更好的检查机械臂。
“好的。”
卢高义说着，从工具袋里面拿出裁刀。因为外壳外面被老人包裹了一层塑料保护膜，想要拆开就得将其划开。老兵见卢高义拿出刀，手往后缩了缩。卢高义看出来他的担心。
“放心，不撕开。我只把边缘修一下，”听了这话老兵渐渐放松下来。卢高义小心的按着塑料保护膜的边缘裁剪一圈，随后沿着边缘缝隙将塑料薄膜给固定好，最后开始拆卸外壳。内部精密的机械结构便展现出来。
机械臂内部是齿轮和传动轴的完美结合，把残肢上的肌肉运动，转化为原始信号。通过各种传动杆，多组弹簧组成的机械“肌肉”来带动机械臂，完成从转动手腕，到提笔写字的各种动作。
看似厚重的金属机械臂，内部结点用钛合金和碳纤维的材质，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关节处的轴承也是被老人精心保养的看不出锈蚀。能够有触感的“智能义体”是最近才研发出来的，但是之前市面上早就普及了带电路的义肢。通讯，定位，流畅的手势，远比眼前这个“纯机械臂”功能丰富的多。
不过在卢高义眼里，眼前这只机械义体简直就是艺术品，是各种精密零件完美结合的美感。为了完成一个简单的动作，各部齿轮轴承传动轴之间不差毫厘的配合。一个电机就能完成的动作，却要近百个零件的配合。是大自动化时代来临前，人类对于机械的最倔强的探索。
这机械臂就算放在当时，也绝对是最高端的义体。就算老人保养的再好，金属疲劳留下的细小裂纹也在诉说着“老伙计”的历史。卢高义看的入迷，老兵的出来卢高义和之前几个人的态度不一样，话也逐渐多了起来：
“以前换下位置，拍一下还能用，现在怎么拍都不顶用了，和我一样，人老了总有几个地方不中用了。”老兵的眼神有点黯淡了下来，“怎么样，你能把他修好吗？小伙子”
“不好意思，还没看到哪里有问题。”卢高义回过神来“老先生，麻烦你做一下握拳动作再松开好吗。慢一点，可以重复几次。”
随着老兵的动作，传动杆带动着各种精密的齿轮开始运作起来，一簇簇弹簧构成的机械肌肉也随之收放带动着关节轴承的旋转，机械手掌就这么缓慢的握紧，再张开。卢高义顺着机械的运作不断延伸，直到看到了问题所在。链接大拇指部分的弹簧和传动杆的连接处断了，就像控制大拇指收放的肌肉断了一样。这个细小的故障也影响了部分其他地方的功能。卢高义让老兵停下动作，仔细检查着断裂处，是链接点的金属疲劳导致的断裂，要换部件也要换掉弹簧组合传动杆整个部分。最令人头痛的是，这机械臂多年前就已经不生产了，替换部件在市面上很难再找到了。
“老爷子，您这老伙计恐怕不太好修。”卢高义一边凝重地看着故障处，一边跟老兵说道。
老兵听了只是沉默不语，旁边两个白领精英见状立马上前继续推销着“智能义肢”顺便还给了卢高义一个“可以，演得好”的眼神。
“大爷您看，真不好修，我们能修一定给您修好。看看我们这款最新的义肢，实惠好用。”
“您放心，我们给你的一定是最好的，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们全程给您改，调试。”
“还有很多颜色可以选，您孙子的画我们也可以扫描进去画在新手上。”
“……”
卢高义自然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最新的义体确实功能强悍。但要将微元电极直接连到神经上，为了美观，固定的钢板也钉在骨头上。要重新切开老兵的伤口和已经愈合的组织，重新揭开肌肉和骨头的缝隙，在一簇簇肌肉神经上接通电路，将义体钢板固定到桡骨与尺骨之上。
且不说复杂的手术过程，就算完美接上所有神经元，能让老兵因为长年残疾破损的肌肉完美适配，术后的调试也是非常艰难和漫长的过程。并没有广告上，那么“便捷”。
老兵只是静静轻抚着“老伙计”，它被老兵保养的很好。岁月依然在它身上留下一道道痕迹。老兵抚过每一道痕迹，回忆着每一段记忆。
卢高义和刘主管对视了一眼，他的眼神是那么的尖锐。刘主管叹了口气，拍了拍卢的肩膀走出了接待室。两人的默契一个眼神就知道卢高义想干什么。
“虽然难修，但是不是不能修。”卢高义出声道。
旁边两个正在“推销”的精英愣了一下，没想到卢高义在这时候突然打破了事先讲好的剧本。老兵的双眼瞬间有了光彩：“能修好吗？”
“我不能打包票，这样吧您跟我来一下检修部吧。”卢高义一边回应着老兵，不屑地撇了一眼那两个热情的“精英”说：“在这不太好施展工作。”
老兵高兴的答应下来：“那好，走吧。”
卢高义带着老兵回到了检修部，剩下接待室里，两名面色不再温和的“精英”，一切都与枯燥的生活，发生了偏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