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一剑之仇不隔三秋（2 / 2）
少年边读信边上山，其实按照齐舜卿的意思，他在金殿意外得到了某种东西，起陆神君已经有所怀疑，应该连云阙峰都不回，火速离境。
可应东楼认为那反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如安心再住两日，游览游览八十一峰盛景。
跑，还跑得过足踏龟蛇的起陆神君？
信中所载，一是对应东楼斩杀仇弥远、生擒吕疏雨的例行表彰；二是根据应东楼的要求，将两人连同兴云阁其余几名长老骨干的情报详细罗列出来。
另外还有些如隔云雾的隐秘说法，写在单独一张信笺上，应东楼细细咂摸，才从中看出个中三昧来。
那就是弘武司准备仔细查查兴云阁，韦云图这厮虽然不像仇弥远、吕疏雨一样在悬赏榜单上，可说不定手也不干净，如果能找出什么违法犯禁的勾当，弘武司就能名正言顺的把他收押，免得再去袭扰洗尘。
万一再影响到洗尘的剑心，哪怕只是拧转一丝，远未到道心崩溃的程度，也是大齐朝廷的巨大损失。
这里所谓的“仔细查查”，多少有些吹毛求疵、欲加之罪之意。
如此手段，自然不方便明目张胆地写出来。
信笺末尾还有朱砂书写的四个红字“阅后即焚”，应东楼以火行术法拈起一缕真炁火焰将之焚化，飞灰在身后随风飞舞。
记载了兴云阁情报的几张信笺看过一遍后，则被交予藕丝妥善保管起来。
不知为何，应东楼总觉得那个只身逃走的韦云图并不像表面那样简单，弘武司那边英雄所见略同，已经对他相当重视，但万一还是被他跑了……
另外还有法家一道的公冶当涂，也不知去往何处了，如此美玉良才，实在不该埋藏乡野。
那悬赏金四十两黄金，一共是金通四枚，这十两规格的金通银通是大齐制钱之一，另外还有一两规格的“金钱”“银钱”，黄金还有二两规格的“小黄鱼”，又名小金通，都是大齐户部宝泉司所铸造，在民间流通极广，一定程度上代替了每次过手都要用戥子过称的散碎金银。
这四十两黄金，能兑换白银四百两，对于凡夫俗子来说已经是一笔泼天富贵，即便对于练气士来说，买上几瓶常用的疗伤补气丹药也是绰绰有余，再加上仇弥远和吕疏雨身上的死人财，也不枉应东楼三人出生入死一场。
至少此行的花销和损耗都已经补齐。
……
步入武道五重楼幽明境之后，应东楼对体内真炁与天地灵气的掌控更胜以往。
而且随着炼气化神达到新的境界，另一种力量逐渐茁壮，就像曾经稀薄的气焰一样，如今可堪一用。
那便是来自于三魂七魄中的神魂力量，即魂力。
人族生来拥有三魂七魄，三魂为阳神，七魄为阴神，阴神阳神中蕴含的一点意识灵光，即为“元神”，也就是常说的心神。凡夫俗子灵光不显，元神浑浑噩噩，第六识也蒙昧不清；而练气士通过修炼，炼精化气、炼气化神，在获得非凡的肉身、雄浑的真炁同时，也能壮大元神，从而获得可以如臂挥使的魂力。
诸子百家中，最为纯粹的登天路，就是道家玄门的修行之法，不求儒家法家的人道、墨家的机巧、兵家的杀力，一心一意飞升登仙。
而要成就飞升大道，重视肉体和真炁的锤炼是本末倒置，修炼元神才是重中之重，必要时甚至可以将精、气作为资粮，哺育元神，舍弃卫道之力，超脱肉身桎梏，留下一具皮囊遗蜕，元神飞升而去。
应东楼走的是武人登楼的路数，追求杀力胜过追求飞升，因而不必放弃肉身和真炁的淬炼一味壮大元神，只要按照《煌煌大日诀》所载，按部就班发掘魂力即可。
他也并不担心这样是本末倒置，应东楼年少时便风流满长安，烟火气胜过仙气，并不醉心于飞升成仙。
人间事万万千，哪有余力管那天上的事？
更何况，只要武人登顶气冲星河，即便哪天心血来潮，真的想上天去看一看，凭双拳打出一个透天窟窿即可！
只是比一心求飞升多走些许弯路罢了。
真武大殿中，那股无处不在的粹然神性的气息，对于元神的修行是大补之物，根据练气士和尊神的大道契合程度不同，练气士能撷取的裨益多寡不一。
比如吕疏雨那样的阴阳合欢道练气士，面对九天荡魔天尊，大道完全相悖，不被神性冲击到元神溃散就不错了，更妄论收益；而真武山道脉的练气士虔心朝拜九天荡魔天尊，就能大幅精进魂力，甚至于“上人见喜”，得到一份额外的尊神馈赠，可能是神通，也可能是当场破境。
而应东楼当时心无杂念，不曾祈求尊神馈赠，也不曾许下什么求取功名利禄的愿望，朝拜完天尊神像，转身便潇洒离去，倚栏饮酒。
看似不甚虔诚，但正是这份淡然，有别于那些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汲汲营营之徒，最受神灵青睐。
说是无心插柳也罢，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也罢，道理都是一样的，就像所谓的积攒功德，若是怀着功名利禄的心去修庙宇、铸金身，乃至放生、吃斋礼佛都并无半点益处；而无心功德多寡者，日行一善，才是发自本心，才能在冥冥中积攒功德。
更有起陆神君现出法相，元神离体沟通祖师真灵，在旁观礼等同于一场观道，受益匪浅。
此刻少年沐浴更衣，三千青丝随意以帛带一束，流泻如水如月华，身披白衣逍遥无尽，大袖飘摇。
一步步登上阁楼，面朝渌水峰峰顶，魂力充盈圆满。傲立阁楼上，俯仰白云间。
身似天地万丈光，意如苍穹无尽空。
一念起，对面峰顶闭目盘坐的神州洗尘双目如遭针砭，竟有刺痛之感。
刹那间洗尘气机一动，万千剑意早于目光跨越一山之隔，将“始作俑者”团团围住，风起云涌。
少年站立原地半步不退，笑容玩味，洗尘睁开双眼，瞬间出现的剑意又瞬息间隐没不见。他看了看云阙峰上意气风发的应家少年，主动转过身去，退避三舍。
京都纨绔，狂傲无边，一剑之仇不隔三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