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天下锋芒,三尺聚拢(2 / 2)
那时候的道士可不是手持木剑作科仪的逍遥形象,而是披天仙洞衣、执铁铸法剑,强者剔起乾坤骨髓,劈开太一真阳;弱者行于山野间,以剑罡开路,路遇虎豹则拔剑相斗,胜了是降妖除魔的轶事,败了就是不幸兵解早登仙。
甚至有“凡学道者,必有好剑随身,死难挡灾,平时防身。”的说法,而那时候的道人手中法剑的锋锐,如今也只有在真武山一脉还能看到。
寒光一闪,大片雪白的剑光将水蛇从头至尾一开为二,再难聚拢,年轻道士一鼓作气,挺剑直刺。
齐舜卿慢条斯理的把枣木令牌举到面门前,对面剑势一顿,年轻道士气急败坏:“孽障!”
“犯口业喽。”
齐舜卿将食指抵在唇上,作噤声状。
“戒轻浮,莫急躁;重为轻之根本,静为躁之君主。虽有荣观,燕处超然,轻则失根,躁则失君。”
“我家公子以少年意气入道,走的是人间得意的路数,你一个修道之人,却连道家‘清净’二字都抛在脑后了?”
“师父不在,不用跪香,所以肆无忌惮,连自己的修行都不放在心上了?”
年轻道士本来以为这青衣小道是应东楼派来以力压人、教训自己的狗腿子,如今听闻他口中道理,不由得呆若木鸡。
他稍加思索,哑然一笑:“心到神知,上供人吃。不过是山外居士对供果有些轻佻举动,贫道我便面露鄙夷之色,果真是人性太足,仙性太少,离大道太远。”
齐舜卿站起身来,将令牌放回原位,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年轻道士施了一礼,并未阻拦,而是纳剑归鞘,转身将蒲团摆回原位,静坐修行且修心。
等齐舜卿回到松下亭,才发现自家公子正在和侍女闲玩,莺燕嬉笑之声传出亭外。和织秋打听才知道,是掌乐仙子垂幕一个人躲在隐蔽处双眼空洞的想着什么,被梳妆女官钿金发现,众人这是在严刑逼供垂幕是不是在想情郎。
“这贫道我可得凑凑热闹。”
小道士挤进人群,对被围在中间的垂幕道:“垂幕姐姐,无易是不是如意?如意郎君的意思?”
地肺山负阳宫谱牒道士无易,曾在应东楼一行出山前,赠与垂幕一个小巧锦囊,内有明珠一颗,浑圆似朝露。此时垂幕白皙的脖颈上就戴着这穿有红绳的东珠。
垂幕双颊飞红晕,赤霞烧到了耳根。
应东楼在一旁笑道:“齐青衣你别在这煽风点火,我们垂幕姐姐要是被你挤兑的陪那无易道人上地肺山,咱们一路上哪还有洞箫之声相伴?”
天边有星点斑痕浮现,小小黑点急速放大,透过层层流云直奔云阙峰而来,应东楼伸手一招,一只散发着毫光的纸鹤落在掌心。
这么快吗?
应东楼心下吃惊,云中锦书符虽然传信极快,但也不应该这几日就能回还啊?难道是迷失了目标原样折返了回来?
纸鹤一入手,应东楼便察觉不对,这不是自己祭出的那一道与陈昭联络的符箓,而是父亲应遇和自己很久之前滴血锚定的云中锦书符,是庆云府来的一道家书。
展开符纸,没想到符箓迎风便长,两息之内就从小巧纸鹤变成了将近三尺长的巨大符纸,这道云中锦书符所用的符纸经过特殊祭炼,确实可以变成这样,但这也证明了家书笔墨极多,不下数千字。
应遇他真的会写这么长的家书给自己这个不肖子吗?
应东楼从头读起,果不其然,开头是应遇口述、托人用真炁写就的家书,不过寥寥数字的几句嘱托,诸如“家宅安定更胜以往。”“在外勿要寻花问柳,不准再添婢女。”等,毫无新意,应东楼一目掠过便看完了。
心中默默记下一笔,你说本公子走了之后家宅更加安定了是吧,行,等陈昭那道符箓回来,我就托他带几个人去庆云府开流水席,大不了酒窖里的存货不要了。
家书之后,却是数千字的另一封书信,开头是“庆云府掌乐仙子垂幕玉手亲启”!
无易道人写给垂幕的书信!因为没有和心上人联络的通信符箓,只能寄给长安城庆云府,应遇又将其誊写在云中锦书符中寄来了!
而且没有修为的凡夫俗子应遇,是托人用真炁作笔墨誊写的情书,也就是说,看过这封信的人还不止应遇。
“暌违朱颜日久,拳念美人殊殷……”
应东楼大声念出,还没念几个字就被明白过来的垂幕一把抢走符纸,少女展现出了比终南境内搏杀白衣珠人还快的身法,身形化作一道靓丽鹤影,飞快转过两道弯消失不见。
美人微笑转星眸。歌扇萦风,吹散一春愁。
松下亭笑语盈盈暗香去,嬉闹欢愉,惊散野鹤、惊破浮云、惊叹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