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老蛟不堪行(1 / 2)
有那么一刹那,神州洗尘在应东楼的眼中变成了一柄剑,一柄锋芒毕露的剑。
听闻“问剑”二字的神州洗尘,刹那间外放冲霄剑意又收回,好像始终没有下定决心是否要拔剑。
应东楼彻底成为了旁观者,他并不清楚洗尘和韦云图的宿怨究竟是什么,但根据两人的只言片语,大致猜出应该是洗尘早年误杀了韦云图的亲近之人。即便韦氏一族掌权者已经原谅了他,韦云图却始终放不下,这些年创立兴云阁,笼络了一众大道各异的练气士,想要给洗尘尽可能制造些麻烦。
那身穿落花斋女子修士衣装的吕疏雨,还是一位阴阳合欢道修士,那么极有可能是当年被洗尘鱼鳞碎剐的一众采花贼中的漏网之鱼。
如此看来,整座兴云阁,可能就是为了给洗尘找不痛快而攒在一起的,攒鸡毛凑掸子,仗着洗尘心中有愧不会下杀手,像疯狗一样追着他咬。
神州洗尘,侠气如虹映照一身傲骨,肝胆皆冰雪。
如今却因为一次误杀,沉寂六载光阴,而后终于沉疴尽去成剑仙,却又被附骨之疽一般的兴云阁找上门来。
天色渐黄昏,落霞飞流万里,云阙之水挂悬泉,鼋鼍蛟蜃不敢游。
韦云图玉筋扇上凝聚一尺锋芒;
吕疏雨桃花扇一展,身后便有十里桃花浮现,身形隐没花雨中;
仇弥远衣甲鸣颤如秋蝉,掌中扣住两叠雷火篆的山鬼八卦钱;
公冶当涂犹豫片刻,还是从一双大袖中凝练出一柄神意浓重、形制古朴的炁剑。
青衫洗尘身形未动,腰间轻王侯兀自啸叫,于鞘中雀跃不止。
剑拔弩张,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的是,最先动手的,竟然是一直作壁上观的局外人应东楼!
少年一步踏出,已是出现在蓄势待发的仇弥远身前,剑势神意充盈,剑光蜿蜒迤逦。少年初入江湖,天空没有痕迹,风雨已在心中。
风起,雨落,雷震,电湍。
一路走来,渐次登高,步步登楼,行经终南地肺,误入火阳炼心,更有过风岭上,与血手铸京观者擦肩而过。
千里之行,受益良多,于是这一剑,太过沉重!
沉重到老腰弯折,沉重到难以抵御,是为“老蛟不堪行”!
一条鳞爪飞动的游龙虚影,如同自画圣吴道玄的《老蛟行》中离轴而出,这一剑蜿蜒一线搅沧海,仇弥远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并不是没有思索解围之法,他脑中闪过无数或攻或守的强横阵法,然而他依旧无法举动。
手上两叠山鬼钱使他不可能掐诀布阵,如此凛冽且近在咫尺的一剑又使他无法掷出作为阵子的山鬼钱布置大阵,于是乎蜿蜒老蛟的利爪,就那么划过他的胸前。
火光迸现,仇弥远衣甲上迸出一串四处溅射的火星,甲片剖开,硬朗高大的白须髯老人就此上身后仰,倒飞而出,他的脚步连点,足尖蕴含的雄浑真炁将地面炸开一个个半尺深的坑洞。
铁铗与自家公子配合默契,双尺横在胸前,作铁牛犁地式,生生将立足未稳的仇弥远再撞出三丈,脱离洗尘与兴云阁众人的战场。
“人家在忙家仇,你这老骨头跟着添什么乱。不是要教训我吗?本公子接了!”
应东楼一声高喊,仗剑飞掠,抵近仇弥远近前,以快打快,趁他没能展开阵法之前先手快攻,能抢到几成先机便抢下几成。
洗尘一定不会惧怕兴云阁这几块货色,但是他也绝不会全力出手,甚至不想打伤任何一个人。
如此情景,自然是能少一个对手就少一个对手,这几个修行路数都异于常人的家伙,难保不会配合起来搞出什么阴损谋划。
应东楼因此选择看似莽撞的突入战场,强行带走那刚才扬言教训自己的仇弥远分割战场,不是专挑软柿子捏,而是对付这个刚才对自己动手的人,好歹算是师出有名。
不然先攻韦云图才是最好选择,拐走了韦云图,没准洗尘便能放开手脚镇压剩余三人。
当然,选择仇弥远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曾经短暂交手,还算了解其手段,不至于被一招鲜迅速放倒。
硬朗老者自然没有在那一瞬间想到这么多,他只知道,自己被这两个小辈小看了!
堂堂六重楼巅峰阵师,竟然被一个武道四重楼的纨绔公子和他五重楼修为的护卫打出战场。这两个混蛋,竟然觉得至少可以在自己的阵法下保命,甚至是取胜?
“狂妄!”
仇弥远须发皆立,白眉倒竖,一足踏地,如打夯打桩,深入土地,止住身形。另一脚凌空飞踹,将一岁枯荣剑逼退,旋即散出手中雷火篆文的山鬼八卦钱!
八枚山鬼钱,分布八方,作为阵子没入大地之中成为八处阵眼,随后地上流光四溢,阵盘成型升起,无数阵纹疯狂蔓延开来,将应东楼和铁铗皆囊括在内。
“八门覆海阵!”
汪洋恣肆的阵法之力拔地而起,威势扶摇直上,比之刚才的三种阵法强上数倍不止。
以自身为阵盘的瞬发阵法,胜在布阵发动极快,不输施展术法,但威势比精心布设、阵盘庞大、调动地脉之力极多的阵法相差太远。
算起来,如今这八门覆海阵,才是仇弥远真正的实力。
身处阵法之中,应东楼感到自身气机流转略有凝滞之感,如在浪涛汪洋中,明明还没有遭到阵法攻伐,便已经被此局削去了一两成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