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大袖飘荡如蝶翼(2 / 2)
稀奇古怪的术法暂且不论,仅以打架的本事来说,齐舜卿曾经数次被人逼得抱头鼠窜,甚至被人打伤。动手的有武人铁铗,还有几次是长安城其他权贵王孙的扈从,都超不过武道五重楼修为。
最丢人的一次,是被一位不善厮杀的武道四重楼修为的阴阳家女子修士打的满地乱滚,那位修术不修力的女子阴阳生估计平生也没打过几场胜仗,兴奋地手舞足蹈,道道术法绚烂如放烟花。
齐舜卿当众出丑却毫无还手之力,最后双手抱头蹲在女子脚下,一声不吭,好半天,等到女子跳到两丈开外拍着胸口起伏的风景调息的时候才放声痛哭,哇哇怪叫不已。女子修士臊的满脸通红跑没影了,好半天,小道士才站起身来,垂着头一步一挪得回到庆云府。
应东楼也曾认认真真问过他,到底是几重楼修为、杀伐功力如何,今天你不给我说清楚了给你吊在房梁上拿马鞭抽,青衣小童挠着头想了半天,说道:“几重楼不好说,修的功法脉络太杂太不入流,不在百家炼气之法中,很难用武道九重楼的境界所划分,至于说打架的本事,总是不如铁铗的。”
这话说得,好像是一个路边小茶摊老板对询问收入的大官人举起一根手指说:“雪花白银,每天不到一万两。”
当时尚还毫无修为的少年狠狠敲了青衣小童一个板栗:“废话,本公子也不如铁铗,隔壁那三岁小孩也打不过铁铗,本公子是问你到底能打得过谁,以后遇到什么劫道的能不能靠得住你。”
小道士抱着脑袋也不说话,好半晌,才挤出孤零零一句话:“靠是靠不住,保着公子跑路可能差不多。”
应东楼再想想小道士的零碎手段,除了今天展露出来的贴壁功之外,还有几手水法与火法,追根溯源是龙虎山天师府之中流出的入门术法;
观天象地一道上是钦天监青纶先生的外门弟子,虽然不入室更不受宠,但寻常天文地理广有涉猎,尚且不在话下;
还有罡步斗步和劳什子的大小搬运术,能接引天光地气,短时间真炁暴涨,但极其不稳定,经常是步罡踏斗使得整个人气势拔升一大截之后脚步一乱或者被敌手击打,随后便气息紊乱,如同泄气的羊皮筏委顿下来,反而连本身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和那位女子阴阳家修士搭手之时便是如此,一个不留神走岔了气,原本还能支持二三十个回合结果气势一崩当时玩完,被女子的道道绚丽术法摧打得像满地乱滚的马球。
步法身法倒是挺快,总是神出鬼没,且不同于江湖上山门里大名鼎鼎的《追风》《摄云》《飞云提纵术》《飞燕掠波》等身法功法,看起来步伐散乱,实则快若鬼魅,跑路的功夫不在铁铗之下。
林林总总都加上,大致是个四重楼修为?这还得是运气好的时候,运气不好也就勉强一个稀松武道三重楼境界?可是又不太像啊,先前在长安细柳营挡下那急先锋索拔群的斧刃,应东楼就有所察觉,后来对付负阳宫象乾道人的白衣珠人之时,又独自一人几个回合擒获一位四重楼珠人,事后应东楼复盘此番群战时就想不通此处,只得以青衣小童实在运气好结案。
今天这一场浅尝辄止的比试,应东楼五指拧握又松转,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干脆并指如剑,点向小道士眉心。
小道士本已收招垂袖,又背靠门柱避无可避,只得蜷缩双腿直落而下。没想到这一指本就是虚招,应东楼早就预料到了小道士的应对之法,指是问指,腿可是真腿,勾起足尖踢小道士小腹,青衣小童要是再向下落,足尖顺势向上一挑,能把下巴挑的万朵桃花开。
应东楼嘴角勾起,已经预见了足尖抵住青衣小童下颌、小道士忙不迭求饶的场景。
谁知道青衣小童反其道而行之,见此情形直接加力下落,以下颌撞击少年足尖,应东楼只觉得足尖如压铁锤,腿上力道万千尽数泥牛入海,消弭在小道士下颌处。
足尖被这一磕,少年几乎就要站立不稳,只得以足跟踏青衣小道士的小腹,借力后滑半步站定。
“这一下,可得解释解释了吧。”应东楼叉腰问道。
小道士挠挠头:“本来想往后撩的,可是背后有个柱子不方便。”
应东楼身沐天雨,左手手腕拧转,右手抚摸着左腕上乾坤阴阳镯,桃木之上的纹理毛刺已经被象乾老真人细致的打磨尽净,整件圈镯上泛着一层油亮的光华:“别跟你家公子装傻。”
“以前可能算个人物,现在嘛也不是,公子身边一小厮,问那么细致干嘛,贫道又不像公子内宅里好看的姐姐,周身上下每一寸都得看明白了。”
应东楼眼睛眯地像一线钢针,突的心血来潮,想到一条妙计。
少年走回客房之中,路过门柱时一把拽住小道士的衣领,拖拽着进屋,身旁麝烟藕丝几人乐得花枝招展,齐舜卿向她们投去渴求施救的眼神,结果麝烟调皮地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回应,玉人绣春和玉楼奴织秋福至心灵,走过去帮自家公子掩住了房门。
齐舜卿声音带着哭腔:“公子,公子,这可不行,您去临幸麝烟姐姐多好,公子天天搂着人家,肯定爱得不行了啊……门外还有好几位花容月貌袅袅婷婷的姐姐呢,别把贫道当娈童啊。”
江湖传说,那些个带着一位书童游山玩水或进京赶考的士子举人,其中不乏寂寞难耐,把小书童当成娈童“宠幸”以泄火的。
前朝南陈国时,还曾盛行娈童季女之风,尤其是读书人之间“有断袖之欢”者茫茫多,秦楼楚馆里男色优伶满坑满谷,当时的陈国国都金陵城中伶人妖艳者举国趋之若狂,其盛景还在当朝长安城的泾渭八水之上。以至于当时有个别号“散愁”的国子监太学博士曾经当着陈国皇帝的面自称:“平生素怀,自少以来,不登娈童之床,不入季女之室。散愁以此自资。”皇帝抚掌大笑,当即赐下绸缎三百匹,可见当时玩弄娈童之风的盛行。
等到前朝梁帝一统天下十二国,乾坤混同,以雷霆手段整顿朝野士绅风气,方才止息了这股风潮越过广陵江侵染北地的劲头。
此刻应东楼正在客房之中对青衣小童齐舜卿上下其手,小道士左蹦右跳,被自家公子一个巴掌抽的团团转,再一把丢到床榻之上,吓得小道士哭嚎不已。
“公子住手啊,小人知错了,上个月去向终南隐士买烤鹿肉,昧下了四钱银子;之前在府里,把公子的书画废稿偷出门去卖给隔壁仰慕公子的丫鬟姐姐们,挣了二十几两昧心钱。”
应东楼不言不语,手上动作不停,抓住小道士腰间丝绦,使出花场中熟络的解衣法,小道士身上青衣轻易剥落而下。
“公子,等等,小人全招,年前红拂姐姐丢的那绣着凤仙花的手绢被小人捡到了,暗藏在小人枕头底下每日睡觉前嗅上一嗅……公子,住手啊公子。”
应东楼仍未住手,用小道士的丝绦把他双手反剪细细捆绑,再摸出匕首刀“美人眸”,锋芒利刃就要割开齐舜卿寸排骨头纽、实在难以解开的贴身汗衣。
利刃划下,齐舜卿这才收起哭腔,一声高喝,双手骨节内缩,如游鱼般自丝绦绳套中滑出,手肘支床板,身躯滑向床榻更深处,继而面朝自家公子、背朝南墙整个人贴上墙壁,后背如有壁虎足。
应东楼似笑非笑,抬眼再看,小道士此刻已经换了一副表情,言语中也不再自称小人,苦着脸道:“公子厉害,贫道说就是了。”
少年点点头,把青布衣掷还给小道士:“本公子素来以理服人。”
窗外雨声不歇,房檐下雨流如注,东方却有阳光刺破云霄,光线自麒麟猫朝晕脊背之上踊跃而来。
天地渐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