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鱼龙入江湖（1 / 2）

春光好，景煦禽响，一好百般宜。

长安城东南方向的官道上，鸟雀翩跹枝头，远方小山重叠，春色从容看。

两辆宽大马车驶出城门，皆是四马并行的头号大车，宽有一丈三尺，长达两丈，四匹高大挽马挽车也只能缓缓而行。车队前后周边有四骑人马，马匹皆是纯色，赤红一霜白一玄黑二，分别名为火龙驹、醉春风、戎骊、铁骊。坐上四人，少年应东楼红衣似火，乘火龙驹如同一团火光飞行，一骑当先。

青衣小童齐舜卿身骑白马，少年白马醉春风；武人铁铗乘戎骊，身侧悬一双量天尺，坐骑名称取自《礼》中的“戎事乘骊”一语；平日在庆云府负责洒扫庭院的玉楼奴织秋骑铁骊马，马匹名称同样出自《礼》的“冬驾铁骊”。应家公子对起名一事颇为上心，家中事物基本都是应东楼命名，比如莺莺院丫鬟美婢们的称呼与女官名，又比如家中的马匹文玩。

两架马车都是赤木大漆，外部没有镶金贴玉，显着不甚高调，但高搭车轿，内部四壁铺设呢子绸缎，需要坐靠的地方更是有织锦地衣和喧腾的鹅毛靠垫。车里堆着几件大箱子，应用之物准备的颇为齐全，一看就是要出远门的打算。

驾车的是玉人绣春和侍书文婢藕丝，后者会驾车还是应东楼发愁随从人选的时候才知道的，这小妮子读书和整理书卷的本事已经是一流，还会打双手袖箭和操纵机关埋伏，早就是府里的多面手了，竟然还会驾车，给自家公子省去了一个车夫的开销和名额。尤其是这个名额，使得藕丝成为莺莺院资历最老的“琴棋书画”四大侍女中唯一一个随行的，其他三位都被应东楼忍痛割爱裁撤掉了，唉，还是家里穷，要是再雇上两三辆大车、三五保镖人马，应家莺莺院十二美婢一个不剩全他娘的塞进车里带走。

当然，如果府里再宽裕一点，应东楼会不会给应家莺莺院再多添置几位美貌丫鬟，谁也不知道。

车里还有四位侍女，分别是暖怀香炉麝烟、衣冠使女裘暖、梳妆女官钿金和掌乐仙子垂幕，各有要职担任，两人乘一车，麝烟怀中还抱着一只麒麟猫，狸猫皮毛色泽金黄有虎纹，有如日光，应东楼取诗文中代指太阳的别称，名其为“朝晕”，平日怀中不抱剑抱书抱美人时便抱此狸猫。

前车留了一张宽大床榻方便应东楼赶路时高卧，后车则满是应用之物，只能再容纳三四个人排排坐。故而应东楼连最宠爱的抱琴女童红拂都不得不割爱留在庆云府，那丰腴身段最少几个月内都亵玩不到了，每每想到此处应东楼都不免得在马背上长吁短叹。

行走江湖可真是难啊。

这一去，得讹上个好师父，高悬在天那种！

……

一行车马沿着凭证笔直的大道向东南走去，车轮下的夯土结实，甚至没有明显的车辙印。大齐朝廷重视官道驰道直道是世人皆知的，每年在修缮官道上耗费的人力物力不可计数，力求贯天下通，率土之内，道路无壅。阔八马双车并行，夯土、铺砖石、石子，两侧植草木以固水土，如此投入换来的就是大齐铁骑在国境之内调动其疾如风，运送军中辎重的四轮大车由八匹至十二匹骡马拉动，号称“陆舟”，能赶得上骑军调动的速度。

路遇河流山川，则有官家桥梁、栈道与渡船，同样可以承载十二马的四轮大车，使货载辎重不必搬上卸下，当然，有些时候要绕上几里远路。

路政如此，路引就贵，私人商贾用官道运人运货就必须与官府购买路引，车载越重，路引越贵，一人一骑的路引只需十文钱的路段，一辆四轮大车则需七八十文，不过步行者在驿站购买路引则不需银钱，只在过栈道、大桥、渡船之时缴纳费用便是。大齐朝廷为了不与民争利，还给渡河船只与渡人发放信票，允许其载行人渡河渡江，不过在路政船政官员励精图治的路段这种渡人很难与官府渡船争抢生意也就是了，只能在小路河岔上招徕零散行人。

在大齐疆域东南，河岔遍布、水泊众多且有连绵丘陵之地，大齐当年兴建官道受阻，面对着工部罗列出的天价预算，当年的户部主事人差点没背过气去，直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国库总账砸在工部一尚书两侍郎与几位郎官的脸上，直言道把国库掏空也不够，老朽把提前预备好的寿材也捐给你们工部修桥算了。

工部几位大小官员无可奈何，可削减预算又实在无法把东南道路打通，最后还是那位在后世话本折子戏里几近仙人的开国谋相拿出了一套谋划，先帝大悦，东南道路遂通。

那便是与江南豪富同修官道，凡是需要官道输送财货的豪商巨贾，由朝廷说客去说服，每家预先拿出将来十年至三十年不等的过路费过桥费，可用人力或物料抵扣，帮助官府路政司修路。拿不出钱的，还可以与官府或官府颁发信票的钱庄票号去贷，利息不高不低，是户部大小官员亲自实地“司空视涂”后拿算盘珠子一点一点推算出的朝廷在未来二三十年不会亏钱的利率。依靠这一举措，以及抄灭了一些不服教化有意隐匿财货的豪商劣绅所得的金银，大齐成功在五年之内在江南道、岭南道修出一张官道渡船大网，而在西南剑南道和黔中道，则是徐徐图之，前后十余年终于算是织好了路网。

应东楼一行车马如今还未出京畿道，自然感受不到江南水乡那错综复杂的水网与令路政司官员们头疼的官道维护，京畿道和都畿道的官道之平坦，使人躺在马车中可以酣眠。

此行千山万水，让父亲应遇十分担心，当值结束后就骑着老骡风风火火地往家里赶，可惜只和策马出府的应东楼走了个对脸，连寒暄都没有几句。

应东楼去意已决。

起因是庆云府中，应东楼跃上房脊，仰观天上流云。一边，是仿佛近在咫尺的长乐宫，那高耸入云的摘星、邀月二楼清晰可辨，就在那座巍巍百尺的摘星楼上，正悬挂着一幅长达数丈的巨大纵轴，其上金字炳耀，正是那前些时日刚刚重新排列的摘星楼冲霄榜！

天下第一，肩担日月挟昆仑，大儒长孙无铸。一肩明月，两袖清风，儒家家主，持天宪玉简。

天下第二，大齐军神，神武大将军李密。天下刀道第一人，兵家家主，名刀涿鹿，长槊“两刃矛”。

天下第三，长安守门人，无名氏，掌握满城气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