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击水不足三千里，扶摇彷徨八门中（2 / 2）

侍女们应景地喝彩叫好，拥上去给自家公子揉腿捶肩，铁铗站在一旁半晌说不出话来。

咱家公子，武道资质也太吓人了点。

击水之法，是刚中求柔的修行方式，按照拳理来讲，需要登上武道四重楼，领悟柔锋之境的深意，运用好柔力精髓，配合一流身形步法和气机掌控，才有可能练成。

而且寻常四重楼武人也很少用击水之法，因为此法难度颇高，那本记载了击水之法的武学典籍上写的清清楚楚，天下只有少数顶尖宗门的门主长老，才会在嫡传弟子四重楼之时以这击水之法作为试炼，如果十日内不成，则说明对柔劲的锤炼还不够，不能试图登上五重楼幽明境。

而自家公子，以武道三重楼、尚未达到炼气化神境界的修为，只用了五天便练成了击水之法的八龙腾空，简直匪夷所思。

齐舜卿出现在铁铗身旁，笑道：“别想的太美，再仔细看看公子的手掌。”

铁铗目光凝聚，但见应东楼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掌稳定如初，并没有想象中的颤抖不止，但再仔细一看，双掌掌心红肿高大，肉皮肿胀得发亮，如同被毒蜂蜇伤一般。

“万事总要有些代价。即便是水，击打千万次，也会灼伤肌肤。”齐舜卿蹲在地上，两只手肘搭上膝盖，露出两支女子般细腻的手臂，十指不住地掐算再掐算，也不知在算些什么东西。

这位齐舜卿，算起来还是那位坐镇钦天监的青纶先生记名的外门弟子，只是多年前就被那位数算一途冠绝天下的术家宿老丢到庆云府，名义上说的是弟子太无能，请庆云府应遇赏这不肖弟子一碗饭吃。

多年相处下来，庆云府内众人一直认为这位青衣小道士没那么简单，绝不是什么被青纶先生随意抛弃的不肖子，但鉴于猜测一位术家宿老的谋划这种事过于提着灯笼进茅房——找死，阖府上下也不敢妄加揣测，只把他当做一个帮闲和下人看。

齐舜卿为人随和，与阖府上下家人丫鬟都处的不错，尤其内宅莺莺院十几个美婢少有见了他不抛媚眼的。而且小道士没什么忌讳，荤素不忌，酒肉穿肠，甚至不忌讳杀生，曾经在陪应东楼游历的路上遇到贼人，差点用一记术法轰碎那小贼的头颅，得亏铁铗比他快上半筹，用铁莲子抢先把那小贼打倒，不然一颗爆掉的“大西瓜”横在大路上就不太好看了。

小道士到庆云府多年，来时如何，现在还如何，面目容貌和身形没什么变化，眼睁睁看着应东楼从比他矮上半头到如今比他高出一尺。问他多大年纪，青衣小道士总是脱口而出：“贫道虚经十四度寒暑。”每年都是这样，你若是追问其生辰年月，小道士立马夸张地如临大敌：“干嘛？要用那压胜之术扎小人害贫道吗？不是吓唬你，贫道的师尊可是那算无遗策的青纶先生，你敢套贫道的生辰八字，信不信师尊立刻就能有所感应，随手掐诀施法就把术力返溯到你身上？”

应东楼结束了一天的修行，赤膊步入浴室，跨进了热汤浴桶之中，浴桶里有玉人绣春准备的药浴材料，此时被热水的热力催发，将整桶水染成了墨绿色。

应东楼把大半个身子没入桶中，只留一颗脑袋在水面上。梳妆女官钿金负责替他揉捏肩膀与手臂，看到自家公子那肿胀异常的手掌内侧，钿金也是止不住的心疼，低头默默无语，目光都有些朦胧，不知是浴室里蒸腾的水汽还是眼眶里升腾的雾气。

浴桶内的药汤苦涩发黏，应东楼倒是觉得没什么，只是不能拉着丫鬟洗鸳鸯浴着实有点可惜。

寻明师的事还在困扰着应东楼，少年心中过电一样把自己所知道的武人一一过数，从最新的摘星楼冲霄榜上名列天下第二的神武大将军李密到真名李镇戎的不败王爷李不败，再到天下第七位武烈王高欲燃、第九位当海一棒赵波当，一直想到真武山那些糅合了兵家与玄门的众位宗师和龙虎山大天师司徒激荡，总共有三十七位，其中自己见过面的有十六位，算得上有些交情的有四位，能收自己为嫡传倾力教导的恐怕一个都没有。

愁人呐愁人，本公子如今，可是愁的很哪。

少年才出樊笼，拔剑四顾，便又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