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落雨，兵矢，山倾（1 / 2）

“英雄迟暮，更该有大风流！”

一刀又至，身披大齐甲胄第一品夔龙甲的李密身形直撞，如战场上投石车所掷出的巨石，手挥涿鹿刀，再逼裴旻出剑。

裴旻身形如流萤飞散，身化剑光左右腾挪避让锋芒，古剑之上渐渐有七显二隐九颗星子现出星芒，更有风云汇聚，剑祖气象，再也掩饰不住。

这柄剑，名曰七星龙渊。

世人口中剑祖有二，一者是铸剑一道祖师欧冶子，一者便是欧冶子平生所铸十八名剑中第一品的七星龙渊。

欧冶子并不是铸剑第一人，七星龙渊剑也不是欧冶子所铸的第一柄剑。史料所载，剑祖欧冶始炼“三长两短”五刑重器。赤堇之山，破而出锡；若耶之溪，涸而出铜；雨师扫洒，雷公击橐；蛟龙捧炉，天帝装炭。因天之精神，悉其伎巧，盖三年于此而剑成。

剑之成也，精光贯天，日月斗耀，星斗避怒，鬼神悲号，所铸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巨阙五剑皆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出之有神，服之则威。乃铜剑绝顶。

后来，又是欧冶子第一个铸铁剑，凿茨山，泄其溪，为寒池七，取山中铁英，作剑三柄，其长三尺，其重万钱，以亮石砥砺剑锋，乃兵家至宝。其中又以七星龙渊剑为上，因其吸纳七星寒池神意最多，又以龙骨为脊，插入一处宝穴，有地脉龙气灌注，越发真意盈满。

观其形，如登高山，如临深渊，剑脊之中似有虬龙盘卧。古今名剑百千，敢称剑中第一流者，再无第二柄。千百年来多少名家仿剑，都不得其神意，无他，只因世间再无七星寒池，也再无铁骨龙脊。

昔年裴旻还不是紫髯伯之时，白衣仗剑，高歌登云，青天兮可倚白云兮可决，掷剑入云，高千百丈，而后电光下射，随手以剑鞘承之。那才是真正的剑圣风采，剑仙风流。

风流得意如诗仙李长庚，也曾投五言剑仙诗作拜帖拜在其门下。

此刻依旧手持七星龙渊的剑圣裴旻，却被武夫李密一人一刀逼得在半空中四处流窜。

无数人在叹息。

十年前，大齐军神李密还不是大齐军神，当今圣上委以重任，携三十万铁骑西出阳关，那个时候，李密还只是军中声名鹊起的一员青年将领，虽然年纪轻轻便是武道八重楼修为，且有武状元头衔，但名头相比大齐剑圣裴旻、天下神枪第一高欲燃、不败王爷李不败这般久负成名的冲霄榜大宗师却是云泥之别。

甚至单论刀之一道，有天下第四春秋鬼王妄嗔的名刀森罗珠玉在前，李密也绝称不上顶尖。

但十年征战，塞北边军有数的几位高手接连传出被李密一刀斩落马下的传闻，战场之上，更有漠北十八部武道宗师拓跋秃、呼延毋庸等人接连命丧涿鹿刃口之下。一次两次，中原朝野只当是大兵压境、多少战功都算在了神武大将军一人身上，造势而已，可塞北战报却越来越邪乎，竟连北地第一人、剑道高出群峰之上的剑神慕容剑雨都被李密一人吃下。

更有江湖风闻，坐镇东海蜃楼城的天下第六、不败王爷李不败不远万里携弟子仆从百人出塞要与李密争雄，待到真正见到了披甲横刀的李密却并未出手，一语未发便返回中原。

途经太行以东，有亦是冲霄榜宗师之一的沧浪洲定海一棒赵波当拦路问话，这位当今圣上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勒马指着背后“不败”大旗笑道：“吾名不败，世人皆知东海李镇戎不是真无敌，只是真不败。”、“我是不败王爷，又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明知事不可为的必败结局还要去丢人现眼，那是二十啷当岁的生瓜蛋子才干的事。”

从那以后，李密可登上摘星楼的冲霄榜、位列天下十人便是江湖人眼中的既定事实了，又过了小半月，长乐宫摘星楼便快马张贴了新一版冲霄榜名录，兵家李密便登上了第十人之位。毕竟这冲霄榜前十人，想要晋升便需堂堂正正击败一位，一个萝卜一个坑，仅凭那不败王爷的三言两语没办法直接将李密拔到第六位之前。

“嘭！”地面突兀炸开，烟尘弥漫间有刀罡激射，李密大步向前，刀罡开烟尘，白衣裴旻倒掠出深坑，两袖间渐有剑气盈满。

终于要认真一些了吗？

李密眯起眼，换口新气，两膀较劲，双臂筋肉隆起如走珠，横刀在胸，他的兵刃名刀涿鹿有着不逊色于七星龙渊剑的品轶，且出炉较新，单论坚韧程度并不在已经布满冰裂纹、锋芒不免折损几分的古剑龙渊之下，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承载得了大齐军神的倾力一刀。

裴旻飘然落地，边缘略微破损的衣袂鼓荡如白帆乘长风，身形依旧潇洒自如。他低头看剑，仿佛忘了身侧不足二十丈便有强敌在前。

“起剑。”白衣紫髯伯轻声呢喃，骨节分明的修长食中二指并拢上挥，刹那间天地间有千百浑白剑气升起，如荧光流星逆天而起。李密察觉异象，站定桩子，足下生根，身后披甲虚影有转向凝实之迹象。

而后一声“落剑。”千百剑气如天上星河雨落人间。

北狄部首领慕容剑雨成名技，落雨。

李密一脚踏下，大地凹陷，身后披甲武将虚影凝实，双手持两面龟甲重盾庇护李密真身，此“人”面容模糊不清，身上所披挂甲胄却是上古遗物元鼋甲，故老相传，元鼋甲取材自擎天巨鼋，也就是四足被人祖女娲斩去用以支撑天幕的那头擎天物，与炎黄二帝争夺天下的九黎族兵主蚩尤铸造成甲，赐予麾下八十一部将中某尊高位神将披挂，而后历经千年，春秋国战，为兵家武庙七十二将之一的“负荆将军”嬴洪野所有，后嬴洪野为反间计所伤，出奔别国郁郁而终，元鼋甲从此不知所踪。

兵家武人以武道登楼，世代传承秘法，可凭借精读兵书或体察先贤遗物观想古时兵家将帅英灵，久久见功，以心湖中构筑的古人形象参悟出神像虚影为己所用，曾有前朝名将兵仙韩淮阴悟得万兵千将阵，于兵尽援绝之地显化千余神像虚影，挽狂澜于既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