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起手月拦腰,名刀涿鹿(2 / 2)
“哎呀这有啥不明白的,十年之前,记得吧,当时我就说过,大将军临行前和圣上说悄悄话哩,打下北边漠北和西边的楼兰、金帐汗国,就让他回大齐杀裴旻!因为咱们这位剑圣啊,每天就知道在大官宴会上舞剑,舞个花架子,就挂了个龙武大将军的名头,和李大将军的神武大将军是一个品秩的!那大将军能愿意吗?撂你身上你也得炸毛啊!”
“嘿,谁说剑圣浪得虚名的,听说他在冀州的时候,不用剑,用弓箭都射杀虎妖无数!大将军再厉害,能说揍就揍?”
“大将军何许人也!揍不得一个耍剑把势的络腮胡?”
“别吵了,今天便出分晓,有什么可吵的,歇一天去细柳营看看不就成了。”
“陈老四,别人说这话也就罢了,你?不怕回去让你家大脚婆娘拎着捣衣杵撵十条街?”
……
长安西市,有三五富态商贾围坐,中有一宝镜,雕琢错金银螭龙吐珠围子,此刻大放光华,渐渐浮现远在近百里外细柳原上依依风光。
城东郊,二三精舍隐于曲径通幽处,中有六袭黄紫道袍分立,外面小院中,竟有纤云萦绕的黄白仙鹤低眉理尾羽,背上皆有云篆蒲团。
有落拓青衫客默默还完酒债,背剑出城去。
有豪阀世家子美人在怀,策马踏长街,一路狂歌,一路狂饮,只恨道窄,只恨天高。
更有佛音梵唱如洪钟大吕起于城北白马寺,众人抬头循声寻觅,只见一道佛门金虹挂空而去,瞬间落至西方细柳原。
于是下一刻,满城人都见到一道光耀半城的璀璨刀光平地起惊雷,直冲九霄云上去。
满城呼声四起,细柳原上更是爆发出炸雷般的喝彩之声。
大校场辕门之下,有个默默无闻的长眉少年斜倚巨木,口中咀嚼的草叶不由得飘飘然落地:“真他娘的霸气啊。”
细柳原。
神武大将军李密身披重甲,于黑骏战马之上当先纵劈一刀,长虹冲天,礼敬大齐剑圣裴旻。
天上乱云搅碎,有白衣紫髯伯飘然下落,掌中一柄寻常三尺长剑并未出鞘,便轻描淡写地拨开刀光崩散后四溢的余波涟漪。
“李将军好生性急,也不等在下落地再拔刀。”紫髯伯笑容可掬,一鞠一揖一抱拳,尽显圆滑周到,便是以公门修行一甲子的几只老狐狸的老辣眼光也挑不出丝毫不妥之处。
李密只是皱眉,并不下马,一手掷出一柄古意森森的带鞘长剑,一刀横斩,刀名月拦腰,乃是军中武学杀伐之法里数得上号的杀手。
白衣裴旻犹豫片刻,还是洒然一笑,弃剑接剑,一足点地如蜻蜓点水踏浮萍,一袭白衣再度御风上云霄。
李密冷哼一声,身形拔地而起,只留夔龙乌骓马在平地。
不见人影,只见名刀涿鹿刀罡如雪,拖曳出百丈长虹,尔后龙吟声起,有剑如龙。
醉仙楼之巅,一名青衫文士咦了一声,挥袖生流云,一副山水画卷凭空浮现,正是风云际会处那一刀一剑。
二荤铺刚才还在大吃大喝的糙汉子们,这会儿半数已经爬上了房顶使劲往西北方眺望;有几个更是跳上黄脸汉子平日里拉酒水绸缎的平板大车,呼喝着朝城门冲去,拉车的刚啃完卷着流油猪头肉的大饼,嘴上骂骂咧咧的,套车的速度可一点不慢;更有囊中攒了几文闲钱、家里婆娘不够河东狮的,破天荒叫了几坛平日里绝不舍得喝的青梅酿。
西市,商贾们中间螭龙交叠的宝镜爆发出耀目的剑光,首座上两鬓斑白的富家翁却摇摇头说是花架子。
细柳原边缘有黄紫贵人乘鹤盘旋。
路边茶铺,有落拓青衫客弹铗长歌,怀中古剑竟和那驾驭风云的裴旻剑遥生感应。
天上风云汇聚,掣电惊雷不绝于耳,少顷,云气散开,原上众人只见青天之下两粒人影,一黑一白两两对峙。玄甲者一人傲立,仿佛便是千军万马依次排开,肃杀万物;
白衣紫髯伯只手执剑,周身有风云萦绕,说不尽的写意风流。
身后隐有万千森森甲光浮现的李密以刀指人:“既已接剑,为何仍不愿倾力出剑?”
紫髯裴旻低头端详掌中久未谋面的古剑,昔日锋芒一露便能压下世间万剑风华的剑祖,如今剑身上已密布细密冰裂纹,有丝丝缕缕的毫光渗出,那是凝实到极致的剑意显化,世间剑客得其随意一缕,出剑便能有如神助,如今竟是毫不节制地溢散而出。
“剑祖已迟暮,缘何强出头?”昔年风流无双的白衣剑圣呢喃出一句不能算作诗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