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军神开疆三千里,不觅封侯觅问剑(1 / 2)
庆历十四年春,京畿道,长安城外乐游原,原上草木生发,杨柳依依,天边极远处有白云卷舒。
往日文人骚客云集、唱和酬答的乐游原上,并无半道人影,唯有二三衔泥燕子起起落落,缝补新家,黄鹂婉转,狐兔骋野。
马蹄声突兀传来,久久未曾被铁蹄践踏的乐游原战栗着,大地闷雷阵阵,渐有细小土石弹跳而起如跳珠,大珠小珠落玉盘。
骑军开进,马蹄声整齐如擂鼓,血红旌旗鲜明如大日,当首大纛迎风劈出,缀以牦尾析羽,上用金线绣出斗大“李”字。
大纛前披甲武将策马横槊,名为“两刃矛”的錾金撼城槊一端悬有一串七颗大好头颅,污血糊面的头颅以各自奇形怪状的头发缠系,有的是披肩长发,有的是绳头索发,还有那更为怪异的三绺攒集和金钱鼠尾,他们无一例外,来自塞外大漠三千里广袤疆域。
大将已行三十里,一抬左臂,身后传令人令旗一震,三万铁骑一齐止步,战马嘶鸣之声不绝于耳。众将士翻身下马,取出应用之物洗刷胯下战马口鼻。
骑军以爱惜战马为第一要义,军中战马行三十里,止步洗刷口鼻,乃边关铁令,在这乐游原上也不得破例。
武将昂首远望长安,那里,是天子之城,天下首善之地,也是他的故乡。
大齐王朝镇国公,神武大将军李密,已十年不得返乡。
前方有那迎来送往无数的细柳灞桥,有那桥头十里长亭,十年前,他便是在那个男人的长揖中跨上夔龙马西出阳关,十年后,他回来了,那个身披黄袍的男人,也应还在那里。
思绪收拢,身后三万铁甲歇马已毕,又复上马,李密振臂下令,闷雷又起,乐游原上,烟尘渐浓。
犹豫片刻,李密还是伸手扯过身旁落后半个身位的扛纛巨汉背后鲜红大氅,遮住槊尖所挑的一串糖葫芦似的头颅。
身高一丈的扛纛巨汉咧嘴一笑,露出列戟巨齿,并未出声,只是紧了紧手中碗口粗的大纛旗杆。
大军又行十里,身骑黑马的横槊大将极目远眺,那一袭黄袍已近在眼前。
寻常帝皇出迎十里,已是恩宠至极,此时该快马传令,班师大将接过黄轴,当距帝王驻跸处三箭之外下马步行,身后将士除家将亲军不得近御前。李密却并未驻足,因为长亭里那位,不会在乎这些。
果然,那位身旁的传令人根本不曾领那黄轴。更罔谈在神武大将军面前飞马了。
大军行至长亭前,一袭黄袍已快步迎出:“邃伯!”
大齐镇国公李密,表字邃伯。
李密摘下帅字金盔,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圣上在上,末将李密出征十载,赖圣上天眷,开疆三千里,幸不辱命……”
大齐皇帝李御正一步跨出,屈指一个板栗敲在李密脑袋上:“叫三郎。”
李密抬头笑了笑,有违礼制地未经帝尊许可便起身抱拳。
“末将不敢。”
李御正笑着摇摇头,拍拍李密冰冷的肩甲,绕过一身甲胄如半截铁山般半跪的神武大将军,走到那匹高有七尺的西域黑马面前,两位随身御前亲卫立即跟上,向已经起身的大将军示意后,为帝尊摘下那横在马上的撼城槊,槊首上挂着一串糖葫芦似的血污头颅。
“又欺负你家王灵宝。”李御正笑道,随手扯下李密背上大氅丢给一旁憨笑的灵宝将军王有雄:“他拿你的大氅包裹这些腌臜物,朕替你讨个公道。”
王有雄接过鲜红大氅,当即披挂上身,嘴角几乎要跨过面上狰狞伤疤咧过耳根,御赐的嘞,可稀罕,大哥你就气去吧。
李御正随即解下身上绣金披风披在李密身上,动作行云流水。
没办法,十年前就这么干过了,这十年间日思夜想过无数次,想不熟练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