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万般无奈皆因命(1 / 1)
漆黑的夜。
阴暗的山谷。
绝壁处生长着一棵茂盛的柿子树,树下散落几根折枝。
折枝旁,少年跪坐在躯体前,躯体似乎已经没有生机。
少年用力摇动年长书生的右肩,口中不住地呼唤。书生五脏气血翻涌,动不了更说不出话来,在少年的晃动下,又一大口鲜血从喉咙溢出,却渐渐恢复了些许意识,艰难的往回咽了两口鲜血,用尽最后的气力安慰少年道:“爹不能继续陪你了,你要好好活下去。”便再也说不出话。
恍惚间觉得天崩地裂,少年的世界轰然中塌,两股热泪就像千尺高的积水决堤一样,倾泻而下,时而呜咽时而嘶吼。但这个世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少年的呐喊在山谷里得不到任何回应。
拉起衣角擦去书生嘴角腮边的血痕,俯身趴在书生怀里,感受着体温一点一点的流失,两手紧紧抓住书生胸前的衣衫,多希望能留得住最后一丝温度。
自出生起,从未离开过父亲的庇护,而一夜之间,唯一的依靠便被上天这样轻易的带走。人刚生下来就会哭,但能有几哪次是这样撕心裂肺的。哭得累了,竟趴在冰冷的尸体上昏睡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眨眼醒来,见父亲脸颊已经变得青灰,四肢也已僵硬。悲从中来,又抽泣半晌。死者不能复生,只得让其入土为安。
站起身来,只觉得周身酸痛,细看这谷中处境。整个谷底方圆不过半里,形如方矩,东西方向长而狭窄,南北方向,宽阔但相距较短,大约在七丈开外,十丈以内。中央向西的地方有一大束阳光直照进来,就如以山峰为壁,凿壁而得。靠山壁的地方和峡谷深处,浓雾和地形遮住太阳不得照射。谷中地势平缓,杂草丛生,靠北的一侧,有小溪自西向东穿插而过,见其水势,仅木盆大小。少年心想,父亲埋骨于此,在地下也能静静长眠了。
环顾四下,见距柿子树往东约三丈处,有一块平坦润湿的地方,料其土质疏松,易于挖掘,于是折了枝杆,捡了一块条形锋利的石块忙活起来。少年挥汗如雨,到正午时分,大坑初具形状,其深尺余,坑中刨出的泥土堆砌在四周。往下,土越硬,越难于挖掘,想着再把土坑的形状和底部修饰一下,便能让父亲入土。
殊不知此刻少年正背对着死亡凝视,两只斑点豺狼隔着溪流正探出头打量着对岸的一举一动。其身高不过尺半,长不及三尺;形瘦如柴,皮包骨现;神情警惕,举足轻盈,目光专注,两腮上的胡须随鼻子的耸动而摇摆。它们把周围环境打探清楚后,跳过小溪,静静朝着少年挪动。
少年刨土半晌已觉精疲力竭,刚转身欲挖前坑的泥土时,突见眼前靠近的两只凶光野兽,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大意,立马将手中的石块朝豺狼投去,正中右边一只的左前腿,摸起脚边的树枝杆,挡在身前左右挥舞。豺狼中石吃痛,不敢贸然进攻,但其势态丝毫没有要退去的意思。少年手中枝杆太短,又无对战经验,正不知如何是好,心想如果爹还在肯定能驱赶这两只恶兽。后又想到身后的柿子树,须上树躲避才可脱离险境。不敢激怒恶兽,用枝杆一边舞动一边朝树下撤退。两只豺狼伸颈紧跟其后,为一顿饱餐,宁可堵上生命,它们有的是时间和耐性。待少年退到树下,右手扶着树干,左手把手中的枝杆用力朝两兽扔去,豺狼分神闪躲之际,少年迅速翻身往树上窜去,两条恶狼随即纵身越起,腾飞的血口与少年的脚裸只差毫厘,竟扑了空。落地后,仍然仰头看着树上的猎物,在树下转着圈子。忽然嗅到一旁静卧的书生尸体,移步过去,左嗅右嗅,啃咬起来。
少年见状痛心疾首,赶忙摘下树上的柿子,朝野兽投掷,却无杀伤之力。两兽进食警惕,撕开尸体的衣物,在四肢处下口,咬下大片肉,在口中嚼碎下咽,不时地抬头查看周围情况。毕竟这个时候,最不愿意有竞争者过来分一杯羹。
少年折断一根两指粗细的枝丫,去掉多余的枝叶,再折断尾部,折断处,有尖锐的突出,再折下一根叶子较多的枝条,跳下树来,欲对两只恶狼的行径作出裁决。少年四肢扩张跨步而来,口中怒吼不断,势焰嚣张。尸体近少年一侧的豺狼调转身形与少年对峙,两爪前伏,后腿蓄力,在双方相距不到两个身形的时候,一跃而起。只见它两爪向少年前肩抓去,大口向少年脖颈咬去,眼看少年即将殒命。突然少年左手枝条拂向腾空中恶狼的面部,右手稍微向后蓄力,手中树枝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刺恶狼咽喉,一股热血激射而出,在少年左脸和胸前洒下一行血路,恶狼落地不起。另一头恶狼见同伴丧命,龇牙欲战,伴随着口中咆哮,欺身上来。少年拔出手中树枝,准备故技重施,四目相对,聚精会神呈对战之势,双方都容不得半点差池。
应是豺狼饱餐以后,不如饥饿之时那般凶悍,双方竟以中心点为圆心,彼此为距,逆向环绕行走起来,积蓄着出手时的致命一击。在恶狼第二圈走到靠墙一侧时,突然拔地而起,飞身扑来。少年见状依旧左虚右实,举枝前刺,但恶狼速度惊人,不等少年做足攻势已经近在眼前,血口大张,惊悚万分。少年危在旦夕之际后仰躲避,手中树枝上刺,刺中其腹部,但慌乱中上刺力量过小,没有造成致命伤害,而且树枝前端尖锐部分已经使用过一次,就算力量够大,也不见得能刺进体内。少年立马又站起身来,备战待敌,恶狼一击不中,马上抢攻上来,腾起又是一个直扑。少年心想此狼扑过来的速度虽快,但它在空中的时候却不能自控方向,索性丢掉枝条,两手同时握住树枝前端,用较粗的一端朝它的头部猛砸,果然砸中恶狼左脸,并见其眼角嘴角都有血丝渗出。恶狼遭此重创,不敢再战,夹尾而逃。少年亦是惊魂未定,加之滴水未进又透支体力,半点也不能动弹,倒地粗喘着大气。
过了良久,微风拂过湿透的衣衫,觉得冰凉入骨,此时体力已经恢复大半,索性脱去上衣,晾在一旁的杂木枝头。重新回到土坑之中,稍作修补后,小心翼翼地把父亲的残躯移入坑中,摆好身位,两只小手捧起一旁的泥土,一捧一捧地扬在躯体上。黯自神伤,千头万绪,往昔历历过心际。不一会儿父亲的整个身体都被掩埋,至此无缘再得见。
这个世上还有很多东西父亲都没有教会,很多问题都还没有来得及询问,从未料及天人永隔。今后何去何从,有谁来告诉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