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青丝及腰处,山色披帘绮,柳絮满竹篱(上)(1 / 2)
“霜花凝露,翠绿紫红,白音袅袅,凉竹月下持琴,青钿摇,倚盈院中,素手一曲音籁,盈盈醉芙蓉。玉琼浆,影为人动,只因销得几分愁。银啼玉碎泉水涌,杨柳白,晓风月光重。风卷一人青袖,点珠光,迎立千嶂,暮烟傍晚,姹紫嫣红及浅黄,何处琴音得此景?但愿此景长。”
——《雨霖铃·序》
(一
天毓帝国,清竹郡,郡城紫悦城。
紫悦城中央,这里有一处偌大的宅子,宅子周围兵甲林立守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以一种绝对核心的姿态坐落在这天毓帝国最大郡的郡城中心。
来到近处,抬头仰望,只见那府邸正中央挂有一匾,牌匾上的两个大字赫然醒目:唐府。
光看字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匾上的字乃是当今圣上亲笔所提,由此也可看出,唐家在这天毓帝国的地位如何。
天毓帝国建国五百余年,唐家便是那开国元勋之一,帝国初期,唐家第一任家主唐凌风随皇帝南征北战,血洒疆场,杀敌无数,一生立下无数赫赫战功,后来圣祖皇帝统一天下,帝国也逐渐趋于稳定,加之唐凌风年岁已大,他见大业已成,便向陛下提出自己的告老还乡之意。
皇帝倒也恩准了他的请求,随即把天毓帝国一直以来最大的郡,清竹郡赐给其作为封地,并且册封唐凌风为镇国公,同时任清竹郡郡守一职,爵位与封地官职世袭传承。
皇甫便为天毓帝国的国姓,唐家第一任家主唐凌风深受开国皇帝皇甫胤的器重,从而特批其官职爵位世代传承,而数百年来,唐家为帝国的开疆扩土也是尽心尽力鞠躬尽瘁,不知有多少唐家儿郎陨于战场之上,用自己的鲜血保家卫国。
所以唐家毫无保留地效忠自然也就换来了皇室毫无保留的宠信与信任,现任唐家家主唐傲天膝下有三子,其中两人于军中任职,二儿子唐宸现任天毓帝国第一军团,天毓军的军团长,而大儿子唐笑则是在三年前,天毓帝国对西方蛮夷的一场国战之中战死沙场,年仅二十五岁。
也正因如此,天毓帝国这一代的皇帝,皇甫骁才对唐家这般器重,甚至亲自为其府邸赐字,授予唐家无尽的权势荣华。
郡守府大厅之中,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居中而坐,尽管上了年纪,但是在此人身上却找不到半点儿老态龙钟之气,老爷子往那一坐,腰板溜直不怒自危,给人一种深深的压迫感。
此人便是现任天毓帝国镇国公,清竹郡的郡守,唐家家主唐傲天。
在其次子唐宸接任天毓军军团长之前,他便是天毓军的军团长,曾随皇甫骁南征北战,也是立下赫赫战功无数,深受皇甫骁的器重。
后来老爷子卸甲归田,回到清竹郡担任郡守一直,也是享受老年时光的天伦之乐。
唐傲天端起茶杯,吹了吹漂浮在上面的茶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随即转过头,瞥了一眼站于身旁的侍女,开口问道。
“墨儿何时回来?”
站于一旁的侍女低身施了一个万福之礼,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回老爷,三公子昨晚就已经进入清竹郡,预计今日午时左右便可到家。”
唐傲天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不一会儿,唐府大院一阵骚动,一名下人急急忙忙走进大厅,满脸兴奋地对唐傲天说道。
“老爷老爷,三公子回来了!”
哦?老爷子心里一动,惊喜之色溢于言表,对于这个小儿子唐墨,唐傲天可是异常喜爱,膝下三子只有唐墨陪在身边这是其一,唐墨自小在各方各面表现出来的过人天赋也是极为重要的一个原因。
不一会儿,从外面走进一人,此人身材高挑修长,一身白色锦衣,头顶玉冠,脚踏锦靴,肋下挂有一把青芒寒锋剑,向脸上看,此人剑眉虎目,鼻若悬胆,口似单珠,面如冠玉,俊美弗如,又给人一种飘逸之感。
来人便是唐傲天的小儿子,唐家三公子,唐墨。
见到父亲,唐墨急忙卸下肋下佩剑,快步来到唐傲天的近前,整理一番身上的衣物,然后屈膝跪地,向前叩首。
“儿子唐墨,拜见父亲大人!”
离家三年未归的小儿子今日归来,老头子也是按耐不住心中激动的心情,激动地老泪纵横,唐傲天急忙起身,把跪地的唐墨搀扶起来,颤声说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墨儿快让为父好好看看。”
看到面前较之三年前又苍老了不少的父亲,唐墨心中亦是感慨万千,鼻子一酸,眼泪也落了下来。
“是孩儿不孝,未能留在父亲身边尽孝。”
唐墨自幼习武,不仅武艺精湛,而且熟读兵书战策,唐墨师承天毓帝国武学大师公叔欢,三年前,公叔欢带着唐墨出门历练,所以这三年时间,唐墨也从未回过家门。
老头子吸了吸鼻子,摆手说道。
“这三年来家里一切都还尚好,为父的身体也硬朗着呢,墨儿不必愧疚,此次回来,墨儿不会再走了吧?”
唐墨点点头,冲着父亲笑道:“不走了,孩儿会一直留在父亲身边尽孝,再也不走了!”
“我记得公叔先生说过,要墨儿在外修行五年时间方可归来,怎么提前了两年?”
唐傲天忽然想起什么,抿了一口茶水,问道。
唐墨低垂眼睑,沉思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开口说道。
“父亲,孩儿此次提前回来,其一是修行结果尚佳,其二是……是为了一个姑娘。”
唐傲天轻轻点了点头,会心一笑,没再多说什么。
天毓帝国民风豪爽,对于婚姻之事也没有那么多的繁杂礼仪,完全的恋爱自由,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这里是根本不存在的,唐宸已经娶妻生子,唯独自己这个小儿子还在单着,知道唐墨有了自己心仪的姑娘,唐傲天也是心里松了一口气,颇感欣慰。
可是唐傲天不知道的是,自己这小儿子嘴中的姑娘本就是那梦中之人,在唐墨的心中,曾经偶然梦到的那个女孩便是犹如某种牵引一般,令其放弃了修行,回到家乡,而那感觉,好像是,前世今生,又冥冥注定。
(二
“疑是香来晚,曲觞流粉奁。素笺染细玉,垂杨湿罗绢。烛光遥未满,应犹惹人怜。鹜鸟秋水渡,鸿鸣落日边。野落秋声里,山雪琵琶弦。青烟未能定,淡水月纤纤。江南听声雨,怀柔阁楼前。沙鸥又怆神,七夕长生殿。”
唐墨身为郡守的公子,对于这清竹郡大大小小的事物自然要帮父亲打理,而唐傲天对于自己这个小儿子也是格外器重,把清竹郡的郡军交由其打理,俨然有着想让唐墨接替自己官职爵位的迹象。
闲来无事的时候唐墨便会带着几个心腹兄弟在紫悦城中巡视,因为唐墨为人豪爽,出手大方,从来没有一点儿郡守公子的架子,所以在这紫悦城中,唐墨也是极受当地百姓的爱戴,其口碑之好甚至强于唐傲天,这一来二去,唐墨也是结交了许多朋友,上至大户人家有头有脸的公子,下至江湖社会上三教九流的混混。
这一天傍晚,唐墨三个人便装出游,在城中闲逛,一是熟悉熟悉自己多年未有过的感觉,二来也是悄悄视察城中的治安如何。
唐墨三人来到一个卖小饰品的摊子前,唐墨随手拿起一件饰品,在手里把玩。
“墨哥,紫悦城可是比我们离开之前更加繁华了啊。”
随唐墨一同出行的一名男子赞叹道。
此人名叫萧锦,另一名男子名叫萧华,是唐傲天二十年前闹荒灾的时候收进唐府的孤儿,两人是孪生兄弟,父母都死于饥荒之中,唐傲天见其可怜,便收留了他们,兄弟俩这些年来随着唐墨一同学艺一同生活,与唐墨之间的感情早已经是情同手足。
“是啊,阿锦说的不错,这紫悦城在父亲的治理下,当真是繁华至极,尽管说不能媲美都城,我想也不遑逞多让了吧。”
唐墨淡淡一笑,放下手中的饰品,对着旁边的两名男子笑道。
萧锦萧华相视而笑,刚想接话,只见前方快步跑来一名男子。
来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俨然一副乞丐的模样,萧锦眉头一皱,刚想上去阻拦,却被唐墨先一步拦住,唐墨冲着他笑了笑,轻轻说道:“这是我的眼线。”
萧锦闻言,这才放松下来。
那人快速来到唐墨面前,刚要躬身施礼,却被唐墨先一步拦住,唐墨回手点了点自己,那人这才反应过来,唐墨是便装出行,不想暴露身份。
小乞丐轻轻躬了躬身子,对着唐墨低声说道:“墨哥,西城那边有情况,貌似是一家商队碰上了劫匪。”
哦?唐墨剑眉挑起,眯缝着眼睛,面色瞬间便是阴沉下来,他从腰间捏出一颗银子,塞进小乞丐的手中,然后扬了扬头。
小乞丐明白,也没多说废话,带着唐墨一行人向着西城快步而去。
紫悦城城西。
一群彪形大汉围着一队马车,车上有布匹有粮食,看样子护送的东西应当也值不少钱。
这一群大汉个个手提着钢刀,杀气腾腾,为首有一名脸上有刀疤的大汉,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中年人,中年人正是商队的管理人,这人暗叹口气,从怀中抽出两张银票,递给面前的刀疤大汉,赔笑着说道。
“这位爷,小人寒六,我们是寒家的商队,这些银子是我的一点心意,算是请兄弟们喝酒了,还望这位爷能行个方便,放我们过去。”
刀疤大汉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银票,轻轻笑了笑,毫无预兆,巴掌轮出,一记耳光正甩在寒六的脸上,厉声喝道。
“你当你是在打发叫花子吗?只这区区二百两银子就想打发老子这群兄弟们,我告诉你,今天你要不让车上那小妞留下来,谁他娘的都别想走!”
寒六被刀疤大汉一巴掌打翻在地,眼冒金星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见他这幅样子,刀疤大汉更是气急,冲着周围的这些大汉喝道:“弟兄们,动手!”
周围的大汉纷纷应了一声,一个个提着钢刀,向商队的护卫人员走去。
“住手!”
就在这时,商队中央的马车里传出一声娇喝,随即车帘被撩开,走下来一名紫衣女子。
不下来倒好,这一下来,周围的大汉包括那刀疤男可都看傻了眼。
这名女子一身紫色衣裙,看样子年岁不大,只二十岁左右的模样,容貌却是极其精美,向脸上看,柳叶眉,杏核眼,琼鼻樱唇,精致绝美的五官如同粉雕玉砌一般,女子身材高挑修长,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三千青丝乌黑如瀑垂及柳腰,腰间轻轻系着一根青色衣带,更显柳腰的盈盈一握,一席紫衣穿在她的身上让人觉得犹如仙女下凡了一般,气质清灵又缥缈,当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此女名为寒池,其父便是天毓帝国首屈一指的商贾大户寒家的家主,寒乐青,而这寒池,便是寒乐青唯一的千金。
对于这个女儿,寒乐青可是宝贝的很,将其视为掌上明珠一般,也把寒池当成寒家唯一的接班人来培养,此次的商队便是由寒池带领,路过清竹郡去往都城,这些天来路途遥远却也一直平安无事,而紫悦城距离都城已是近在咫尺,小姑娘玩心大起,打发走了大多数的护卫人员,想在这紫悦城好好逛一逛,没想到却遇到了这样的事。
寒池毕竟是大户人家的闺女,从小经历过很多场面的她并没有被眼前的阵仗所吓到,小姑娘淡淡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刀疤大汉,樱唇轻启,淡淡说道。
“十息之内,滚里此处,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刀疤大汉闻言一愣,随即轻笑起来,渐渐的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仰天大笑。
好一会儿大汉方才止住笑声,随即他抬起手中钢刀,环指众人,狞笑着说道:“今天,你们谁都别想离开,兄弟们,给我生擒此女,其他人死活不计!”
紫衣女子黛眉轻皱,但在其脸庞上却找不到一点儿慌乱之色,就在她暗暗思索脱身之策时,远处的人群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三
“盈盈纤腰美人兮,衿冠青素琼琚荑。葱指皓眸琼英颊,三千青丝鬓如云。轻摹细雕玉瑶颜,略施红粉黯虹姿。紫钿白裳素装饰,嫣然巧笑万物迟。”
人群分开,只见四名男子一同走了过来,为首的男子一身白色锦衣,肋下佩剑,气度潇洒,俊逸不凡,那人行至车队之前站定,环顾四周,寒池抬起头来,二人四目相对,意味莫名。
望着寒池精致的面颊,唐墨心中一动,随即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整个人仿若雷击。
缓了片刻,唐墨方才收回目光,尽力压下心中的躁动,转目看向刀疤大汉,眯缝着眼睛,淡淡问道:“你是何人,竟敢在紫悦城这般放肆。”
刀疤大汉闻言哈哈大笑,手中刀指着唐墨,傲然说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王石是也!”
唐墨剑眉轻挑,一同而来的小乞丐连忙在其旁边解释说道:“墨哥,这王石是城西这一片有名的地头蛇,平日里靠着收取保护费为生,这些年来也是经常欺压百姓,作恶多端。”
唐墨闻言俊脸直接便是冷了下来,刚想开口,那大汉再度说道。
“小子,我看你也不用做什么英雄救美的白日梦了,我与城军的副军尉张大人有着交情,你若是识相便赶快离开此地,我还可以考虑饶你一条狗命!”
唐墨脸上的冷色愈加严重,想不到自己离开三年时间,紫悦城中竟然出现了这等人渣。
唐墨没说话,冷着脸向人群中挥了挥手。
“小子,赶紧滚开,否则别怪老子心狠手辣!”
见状,刀疤大汉以为他怕了,愈加的嚣张地说道。
“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既然你执意找死,那便不要怪我…”
大汉自顾自地叫嚣音还未落,只见人群再度分开,一队军兵快速跑了过来,为首的一位中年大汉顶盔掼甲,来到唐墨身边,急忙躬身施礼,颤声说道:“三…三少爷。”
来人名叫张程,正是王石口中的副军尉。
唐墨瞟了来人一眼,冷笑着说道:“张将军来的真是快啊。”
张程闻言汗如雨下,身子不由自主地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王石看了之后也直接傻眼,木然开口说道:“张…张大哥,他…他是?”
张程闻言暗暗骂娘,快步来到王石身边,轮起巴掌直接一嘴巴拍到王石脸上。
啪!!!
王石被打的眼冒金星,一脸懵逼,刚想开口发问,张程又是一巴掌轮在他脸上。
两巴掌下来,王石这才暗暗心惊,终于意识到自己今天惹了一个多大的人物。
张程拽着蔫了的王石,快步来到唐墨面前,屈膝跪地向前叩首,声泪俱下。
“三少爷,今日之事全都是末将的错,末将…末将必定会给三少爷,给全城百姓一个交代。”
唐墨心中顿感烦躁,挥了挥手,冲着张程厉声喝道:“你,把在场贼人统统都给我抓起来,严惩不贷!然后把你的过错全都给我写出来!去父亲那里领罚!”
闻言,张程顿时如释重负,连忙起身,一边挥手一边冲着在场军兵厉声喝道:“把这些贼人统统带走,快快快!”
不得不说这张程能做到副军尉的位置还是有着过人的能力的,只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场面便是被处理的干干净净。
唐墨整理一番衣襟,快步来到寒池面前,拱手抱拳,正色说道:“在下唐墨,方才让姑娘受惊了。”
表面上云淡风轻,而内心的波澜壮阔恐怕也只有唐墨自己知道。
寒池嫣然一笑,素手重叠,抵在纤腰的一侧,盈盈施了一记万福礼,轻声说道:“小女子寒池,见过唐公子,唐公子不必自责,今日小女子还要多谢公子为我们解围。”
唐墨老脸一红,刚要接话,寒池又轻声问道:“不知唐傲天唐大人是公子的什么人?”
“正是家父。”唐墨笑道。“寒姑娘这是?”
“家父寒乐青,这队车马正是寒家的商货。”寒池笑着说道。
唐墨这才恍然大悟,唐家和寒家都是天毓帝国首屈一指的名门大户,上一辈的人自然或多或少也会有些交情。
“寒姑娘出门为何不多带些护卫。”
“人多好烦啦!本想趁着这个机会在郡城里好好玩一玩,没想到遇到了这样的事。”
寒池黛眉微蹙,翩翩有礼的唐墨加上两家的旧交,使她稍微放下了戒心,说话的语气之间也是有了这个年龄该有的情绪。
唐墨忍不住轻轻笑了笑,朗声说道:“紫悦城最近的治安确实存在问题,若姑娘不觉得委屈,也可移驾寒舍,好让在下尽了地主之谊。”
寒池俏脸微红,低声说道:“那…那怎么好意思…”
“你我两家本就是旧识,寒姑娘在此受了惊吓,在下替寒伯父照顾姑娘也是理所应当。”唐墨笑着说道。
“那…好吧。”
寒池低垂着头,声音轻不可闻。
过了一会儿,寒池抬起头,微红着脸冲着唐墨轻声说道:“唐公子以后叫我池儿便好。”
唐墨一愣,随即心中大喜,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对寒池说:“寒姑娘也叫我阿墨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