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新不了情(2 / 2)
何芷和慕云之端着菜一一摆上桌,荔枝腰花、山海兜、蟹酿橙,玉蝉羹、花胶猪肚鸡,加上点心冷盘,琳琅满目摆了一桌子。
傅瑶看着放在中间那个糊了一半的蛋糕,有些窘迫,摸了摸头发说:“我这是失误,第一次做嘛,下回就好了。”
何芷拿着一瓶红酒走过来,打趣道:“还是不要有下回了,你做一次蛋糕,我跟着屁股后面收拾好半天。”
傅瑶看她倒酒,摆了摆手:“我喝果汁吧。”又指了指秦叙说:“他住得远,这不好叫车,等下我开车送他回去。”
何芷放下她那只玻璃杯,笑的暧昧。
秦叙愣了一下,这姑娘想的还挺周到,但也不好麻烦寿星,开口就想拒绝:“不用了,我……”
傅瑶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招呼着大家坐下,打断了他的话:“反正我酒量不好,可不能给阿芷灌我酒的机会。”
秦叙被按在傅瑶身边的座位上,何芷有意撮合他们,就把手里的生日帽递给他。
“我来点蜡烛,你给寿星带上。”
秦叙大手捏着薄薄的生日帽有点不知所措,他下意识的觉得这样的举动太过亲昵,但傅瑶那双晶晶亮的眼睛盯着他看,也不好直接扫兴。
动作有些僵硬的,把帽子放在她头上,轻咳了一声,说:“生日快乐。”
傅瑶扶着生日帽,笑眯眯的双手合十许着愿望,何芷带头唱起了生日歌。
秦叙已经很久很久没过过生日了,早已忘记这样的生日聚会有多温馨,看着傅瑶脸上的笑,璀璨又美丽,而他只能不甚熟练的想着生日歌该是怎样的曲调。
正式吃饭的时候,除了傅瑶杯中是果汁,他们三人都是红酒,秦叙骨子里就是个粗人,喝不出几万块和几百块的区别,但是那暗红的液体在灯光的照耀下格外好看,碰撞杯壁留下一圈浅淡的红痕。
落地窗外,天色迟暮,海面从湛蓝变得幽深,远处有一座灯塔,孤独的矗立在海水里,为往来的行船指引方向。
“秦先生的厨艺师从名门?”慕云之问道。
秦叙收回视线,回答道:“叫我秦叙就行,就是跟着长辈学过几年。”
慕云之眼中更加赞赏了:“那真是有天赋啊。”
“我看你做的菜品大多是古籍中记载过的,是专门研究过?”秦叙问。
何芷伸出酒杯跟他碰了一下,依恋的靠在慕云之肩膀上,笑着说:“他祖上是御厨,传下来一点本事而已。”
“好像宋朝的菜多些。”秦叙看着席面上的蟹酿橙、山海兜这些,都是有名的宋代御宴菜品。
何芷笑盈盈的回答:“宋朝民族融合,商品经济繁茂,自然饮食就精细很多,他专门研究过,倒是班门弄斧了。”
慕云之任由她替自己说话,垂着眼睑轻轻摸着何芷的头发。
秦叙看出慕云之沉默避而不谈的意味,不知道这中间有什么故事,但初次见面忌讳交浅言深,也就自然的喝了一口酒,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酒过三巡,席间气氛很好,傅瑶没喝酒却格外兴奋,一直在说她和何芷小时候的糗事,引得何芷拍了她好几下。
对方一伸手过来的时候,她就嘻嘻哈哈的笑着往秦叙身后躲。
秦叙想着小姑娘比他小了不少,只当是个爱闹的孩子,也不躲闪,还坐直了一些,空出些位置来给她藏身。
桌上的菜引人食指大动,但别的菜傅瑶不管,唯独把那盘猪肠碌拢在自己面前,谁都不给吃。
“这是秦叙给我做过的第一个菜,都是我的,你们吃别的去。”
小姑娘护食的样子令人忍俊不禁,秦叙想起头一次在公司见她的时候,那趾高气昂的样子,像一只骄傲的孔雀,眼里没有任何人。
后来她冒冒失失的跑到老店去,赌气一般的点菜,明明是要去找茬,却吃光了一盘菜,那又气又羞的表情也生动极了。
只是没想到,他们之间的交集会这么多,多到自己这个断绝了一切社交的人,来参加她的生日。
秦叙站在窗前,手中的酒杯已经添了很多次红酒,只是他酒量好,脸上平静的看不出一点异色。
“瑶瑶的厌食症多亏了你,能看着她好好吃饭,我很高兴。”何芷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嘴角含笑,只是没有面对傅瑶时那般真切。
秦叙想着刚才在饭桌上,傅瑶只夹他做的菜,其他的即便何芷夹到她碗里,也勉强塞进嘴里,囫囵咽下去。
“碰巧罢了。”他自认厨艺还没有精湛到能给人治病的程度。
何芷摇了摇头:“她小时候大病一场,就得了这么个后遗症,什么好吃的好厨师没见过,偏偏你做的菜能吃进去。”
“医生说了,她这是心病,估计是你让她感觉不同吧。”
秦叙转身看着傅瑶,手指戳着最后一块马蹄糕,却舍不得吃,一双钻石耳坠垂在脸颊,在光下精致华美,越发衬的她熠熠生辉。
收回视线,心中对何芷的话不置可否,傅瑶长于锦绣,生于繁华,对自己这样平平无奇甚至还有些厌世的人,怎么可能有特殊的感觉。
“不管怎么样,多谢你。”
何芷举杯,秦叙轻轻碰了一下,仰头将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
傅瑶蹦蹦跳跳的跑过来,看着他们两个在说话,凑近了问道:“你们还背着我有小秘密吗?”
何芷推了她一下:“说什么呢!”
傅瑶揉了揉鼻子,笑着看向秦叙:“不早了,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叫车。”秦叙说道,这么晚了,再让小姑娘自己开车回来太不安全。
“这里叫不到车的。”傅瑶坚持。
“没事,走一段就叫到了。”
“诶你……吃饭之前就说好了我送你的,今天我是寿星,得听我的。”傅瑶瞪大了眼睛,那眼神摆明了告诉他,我很不高兴。
“我没同意。”秦叙将酒杯放回桌子上,把外套搭在手臂,举步就要走。
“你这人!”傅瑶追过去,拉住他外套:“你要走好久的,地铁也离这好远,这附近晚上都没什么人在,路上车少,我开车很小心的。”
秦叙有些无奈,这是车多车少的事吗,这是时间的事啊,他一个大男人让小姑娘送回家,再让人自己回来,哪好意思啊。
何芷看他们俩僵持着,更是无奈,一个情窦初开想要靠近,一个不明就里毫无感觉,以后还有得好看呢。
主动走过去,看着秦叙说:“我也喝了酒不能开车,就让瑶瑶送你,然后我陪着她回来,这你总放心了吧?”
秦叙看着抓在外套上的小手,终于是点了头。
傅瑶没反应过来,何芷那句你总放心了吧是什么意思,看见阿芷对她眨了眨眼睛,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秦叙担心她独自回家不安全啊,瞬间笑成一朵花,蹦跶着去拿车钥匙。
傅瑶的开车技术秦叙是见识过的,好在晚上港岛南区的街道安静,车少人也少,这车开的平稳很多。
秦叙扭头看着夜色,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就是一些路灯,一些大同小异的建筑,只是不看点什么分神,总觉得这气氛很尴尬。
刚刚上车的时候,他径直坐到了后排,他其实看见傅瑶悄悄噘嘴了,气鼓鼓的像只小河豚。
如果何芷今天没说出来傅瑶对他感觉不同,他自己也不会多想,但既然已经挑明了,秦叙觉得还是要尽可能避嫌吧,毕竟他是真的没有找女朋友的想法。
那种欲擒故纵的把戏,他看不上,既然傅瑶觉得他特殊,那就趁早离得远一些,小姑娘正是年轻的岁数,过不了多久自己就忘了。
胡乱想着,车就一路开到了佐敦老街巷口。
秦叙道了声谢就下去了,没走两步,傅瑶追了下来。
“秦叙,我……”
他没回头,但想也知道,傅瑶必定又抓着裙边纠结,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
“明天有新上映的电影,我们一起去吧。”
“没时间。”
傅瑶又往前走了两步:“这都放假了,你怎么没时间啊?”
“有事要办。”
他声音冷淡,打定主意要就此远离这个女孩。
他们差的太多了,年纪、家世、阅历、性格等等,都不匹配,傅瑶是典型的人间富贵花,明珠怎么能低就一个厨子呢,还是避免以后的麻烦才好。
即便只是何芷口中那一点特殊的感觉,秦叙也想尽早把这一点特殊,变得普通起来,最好丢进人堆找不见。
傅瑶有点委屈,明明今天一直都很好啊,他来参加了生日宴,还带了礼物,做了点心,怎么已结束就又变成这不近人情的样子了。
“那,那我请你出海钓鱼吧,我爸爸的游艇就停在黄竹坑这边……”
秦叙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明天后天一直到上班,我都没时间,明白了?”
车灯很亮,亮到能让他看清傅瑶眼睛里的委屈和不解,也能看清她紧紧抿着的唇线。
秦叙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从一开始傅瑶就说过他是个冷心的人,那以后就也这样认为吧,没什么不好。
傅瑶坐回车里,他问自己明白吗?
她明白,就是划清界限,不想来往的意思。
可是明明不是这样的,今天一切都发展的很好,他做了饭,走的时候慕云之还送了他一份宋高宗御宴菜单,她专门请来哄秦叙开心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都变了呢。
何芷开口打破沉默:“你和他不合适的,他这个态度也不是一件坏事。”
秦叙干脆利落的拒绝,不留下一点暧昧的机会,这对傅瑶情窦初开的感情是好事,不必流连越陷越深。
但看着傅瑶那不甘心的表情,明显要再去碰壁。
“怎么不是坏事了!简直坏透了!”傅瑶锤了一下方向盘:“你不知道他这个人,工作的时候雷厉风行,其实私底下就是个得过且过的人,又倔强,又不听劝,又死板!”
何芷噙着笑意问道:“那你还喜欢他?”
“我就是喜欢他身上的矛盾,明明是个洞若观火的聪明人,工作的时候没有什么是他解决不了的,却放任他的饭馆天天赔钱。”
“明明是重情重义,心软念旧的人,偏偏做出凌厉狠辣的姿态来,把自己的名声搞臭,让谁都不敢接近他。”
傅瑶越说越生气,就没见过这么自苦的人,扭头问道:“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何芷可跟着她发疯,说:“我看是你有病了,他比你大十岁呢。”
“十岁怎么了,年龄根本不是问题好吧,我还觉得我晚生十年呢。”傅瑶顶嘴道。
“他条件不好,是个厨子。”
“谁说他条件不好了!他工作很棒的,是资源重组部门的主心骨,月薪高着呢。”
傅瑶皱着小眉头不赞同的一一反驳:“再说厨子怎么了,他治好了我的病,做饭又好吃,是天底下最好的厨子。”
总之不管何芷说什么,傅瑶都能反驳回去,就是不许说秦叙一句坏话。
“你没救了,回吧。”
傅瑶不知道是说服了何芷,还是说服了自己,看着秦叙的身影消失在小巷里,喜滋滋的调转车头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