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1 / 2)
27日,清晨。
瓦连京侯爵坐在心爱的高背长椅上,享受妻子的按摩。美丽的妾室在他怀中撒娇,她显然正处于蜜月期的幸福之中,情浓意切喂给爱人亲手烹饪的早点,希冀将甜蜜的爱意传递于他。
妻子的眼神中竟还有一丝嫉妒,即使海誓山盟的丈夫已经娶了15个妾室了。
哦,上个月记录突破到16。
从管家那里偷来的账本,里面还有数笔异常资金流动,数额小,去向明确,周期稳定。凭女人的直觉,她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她还是放任了:家庭还算和谐,自己的地位稳固,而且有作为的男人总是强欲,有三妻四妾很正常。当年能在家族权力斗争中胜过兄长,靠的就是把长嫂拉拢过来,给了无能的兄长致命一击。
至于那个蠢女人,自然是始乱终弃鸩酒一杯,鸩酒还是她亲自逼其服下的。
不清楚政治来源的人就是这种下场。
妾室还不清楚这两个政治生物的真面目,沉浸在幸福而虚幻的空中楼阁之中。
管家估算着时机,在侯爵心满意足之时呈递上报告。
在看到重量级的角色都不出所料地选择支持自己,他欣慰的笑了,为愈发炙手可热的权势欢心不已。
然后,昨夜的火灾报告刺眼地出现了。
“有贵族蒙受损失吗?”
“一些小贵族的产业和货物被烧掉,一部分人已然破产,其余并无大碍。”
保守百位数平民的伤亡,是不配在这个场合提出的。
“先帝曾言,贵族应量力帮助落难的邻居。从我府中拿出财物,救济一下他们。”
下半句是,受助者应当付与施助者必要之报酬。精明的管家自然知道侯爵的深意,相信受助者们会在接下来的会盟中站在正确的一方。
能在关键时刻增加筹码,哪怕只有些许,瓦连京也会毫不犹豫地花冤枉钱。
他能坐稳侯爵这个位置,是很有道理的。
“活火熔城,两名神秘狙击手,还都尸骨无存……我的侄女给我出了道好题啊!”
“侯爵,您若担心城内局势,何不操作媒体……”
“你说把这些推到罗琳娜的头上,兄长的地位还能保住吗?”
瓦连京真的在认真思考这种可能性,兄长虽然草包,但毕竟受到贵族秩序的保护,没有大义名分还真打不垮他。但若能操作好此事,在加上会盟成功带来的政治威望,说不定他真的能彻底废掉兄长。
疑似军用的高爆无人机,公器私用,巨额不明财产……虽然在这些问题上贵族们都半斤八两,但这些都是很值得攻击的目标,不是吗?
至于罗琳娜身为救火英雄不容污蔑?呵,泰拉的道德观还没高尚到那种地步。
况且,没人保护的英雄,堪比易碎的玉石,轻轻一碰就碎掉了。
“这倒不急,以罗琳娜的性格,迟早会给我提供更好的借口。但这次送上门的机会不能丢,你去起草一份弹劾,罪名是藏匿军用物资,再加一些佐料,够兄长喝一壶的。”
“那谁来弹劾呢?”
“罗琳娜救火不力,没有保护好贵族的财富,相信受害者都很乐意参她一本。”
“明白。”
接着,瓦连京向管家下达了留守安排,确保在他外出会盟期间,家里绝不会出现问题;然后对城门守备部队下达换防调令,将更忠诚的嫡系人员掺进去,避免发生有去无回的悲剧;最后他关闭了城邦的中央控制室大门,并取走了移动城市的启动钥匙,防止有人行窃城之事。
做完这一切,时间来到7时,贵族们早已率领着护卫在门外等候。他们中的大多数还如昨日那般桀骜不驯,所以即使天寒地冻,他们也准时出场,并暗暗期待瓦连京在会盟中大失体面的场景。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结局早已内定。他们已筹谋瓜分瓦连京侯爵吃剩的残羹冷炙,并排挤掉那些迟钝的同僚。
科西切公爵仍然保持中立的态度,但在将官服外披上了公爵的大氅。
瓦连京微笑着向公爵致意,挽着妻妾,昂首阔步,攀登权力之路的又一个巅峰。
五花八门的旗帜在烈风中飘扬,三百多人的庞大使团搭乘改装后的军用汽车,如利剑般指向第三军团的营地。
自彼得一世大帝改革后,这副光景又一次降临在乌萨斯的大地上,仿佛时代吹起新的风云。
但在史诗般的出征后,一道阴影尾随而至。
那是一队哥萨克骑兵。
……
他仍记得那天,猎师老者像神秘的魔法师一般,向他传授生存的智慧。
“你猜游泳的奥秘是什么?”
他没有回答上来,但老者抚摸他的头顶,温柔地说道:
“免费告诉你,六个字:沉下去,用力跳。来,重复一遍。”
“沉下去!用力跳!”
“记住了吗?”
“记住……啊!”
他被推了一把,潮湿的寒意刺痛了躯体,水,大量的水从口鼻灌入,胃部很快鼓了起来,而缺氧感很快模糊了意识,只有本能告诉他,他坠河了。
他只剩下脑海中的六个字:
沉下去!用力跳!
他尝试了多少次呢?不清楚了。只记得挣脱溺毙感后,第一口空气是那么新鲜。
他醒了过来。
洁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随之而来的是宿醉般的头痛感,右臂被石膏固定,全身都缠绕绷带,肌肉还残留着拉扯和灼烧后的奇异阵痛,刺鼻的药膏味非常呛人,仿佛被人用药烟熏过似的。
“小伙子,你醒了?”
大胡子老者占据了整个视野,想让人不搭理都难。
“没醒就被金花松叶的气味呛死了。”
“捡了条命,你知足吧。你冲得太前,而且防护服意外破损,我们发现你时,你已经被浓烟呛晕过去,呼吸都停了好一会儿了。幸好有我这个大德鲁伊在,把你从维列斯手中抢了回来。”
“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别客气。坐起来,我把你的手治好。”
大巫师从木质手提箱里取出药材,油膏和几块水晶,现场布置了一个德鲁伊愈伤祭台,随后施展法术治疗陈玉的伤势,温和的能量流经他的四肢百骸,周身的疼痛感很快减轻,甚至连体内的暗伤旧疾,都被渐渐治愈。
五分钟后,大巫师停下施法,陈玉觉得好得差不多了,便动手去拆石膏和绷带,却被大巫师阻止。
“小伙子,法术治疗有其局限,依靠身体自愈才是上上之选。”
“我也懂点药理,我这个状态复健运动比静养有利。”
“你们这些孩子动不动就上房揭瓦,哪肯做什么复健运动。算了,我老了,我让步。对了,那堆东西是你的衣服,在救你的时候被剪坏了,不知这身常服合不合你的心意?”
“不太合。做工太精细,不适合跋山涉水。但十分感谢你们的心意。”
陈玉从旧衣服上撕下一条布,绑好了头发,再穿上黑羊毛制窄腿裤和茶色粗呢大衣。面对油光黑亮的皮鞋时他犹豫了一瞬,担心皮鞋摩擦力小容易滑倒,但礼仪教他客随主便,所以他还是穿上了。
“你现在像个真正的商人,而不是刀口舔血的哥萨克。”
陈玉伸展四肢,适应被衣物所困的限制感,苦笑道:
“若非野外危险,何至于学刀剑之术……诶,我剑呢,怎么只有剑鞘了,我那么大,那么长的一把剑呢?”
陈玉瞬间慌了神,连旧衣里的财物符纸都不寻了。一阵翻箱倒柜之后,他灵光一现,回忆起那把黑剑还插在钟楼外墙。于是把大巫师撂在原地,像风一般窜了出去。
大巫师还没回过神,陈玉又折返回来,张口道:
“失礼了。”
随后将一袋钱币交与他,又窜了出去。大巫师花了好久才理解,这些是诊金和赔礼。
掂了掂,还挺沉。
大巫师扯起一个不算笑容的笑容,将钱袋抛回那堆旧衣之中。随后躺倒在病床上,解除了弱效清神术,压制的疲倦感一下子涌了上来。
救了一晚上人,累了,没力气收钱。
正当他昏昏欲睡之时,陈玉又折回来,摇醒了他:
“老伯伯,我还有一位朋友需要治疗,可以拜托你吗?”
大巫师一脸生无可恋:
你丫是不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
……
外面下起了大雪。
虽说乌萨斯的气候一向反常,在即将春暖花开的时节下雪也并非什么奇怪的事。但对于昨夜才与火灾搏斗的陈玉来说,这是一件非常讽刺的事:
你昨夜下的话,就不至于死那么多人了。
雪粒扑扑地打在脸上,像是上天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他忍不了。
他随即走进一家服装店,倒掉皮鞋里的积雪,换上新买的长靴,配上围巾和狗皮帽子,这才有了能在风雪中前进的资格。
他很快来到了钟楼,熔化的维尔德街就在旁边,那里聚集了很多人。他们大多数佩戴着纯白的花朵,大部分都是假花,有的人只有一条白布。他们围住一方小小的祭台,布道的牧师翻开经典,阐述灵魂传承的真意。他每说一句,信徒的祈祷便更虔诚一分,更相信家人会在上帝的国中无忧无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