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绝往事(1 / 2)
月衣却极喜院中所植的一株红梅,虽无白雪相衬,独立院中,也别有一番傲骨。
“师哥,我埋几坛酒在这红梅下,明年再喝你道如何?”
“你酿的桑葚酒吗?那酒味道太过酸涩,只怕梅香也养不好。”
“你牙口不好却怨我的酒,师父都说好喝。”月衣边说边气鼓鼓地回催梦斋拿酒去了。
师游只笑道:“好好,我不对。”
二人沾了一身泥,好容易埋了三坛酒,月衣的肚子便不争气地叫了,催梦斋用了晚饭,在凭案上睡过去了,师游只能将她抱到床上,守了许久,回了寒烟一顾打坐修炼。
次日,月山回了流华山,桃婆婆也一并回来,桃婆婆亦是金母故人,故同往瑶池。
月衣见面便埋在桃婆婆怀里好一顿撒娇,又向月山讨要仙果,平常仙果流华山中也颇多,蟠桃却只说她受用不起,到底没能得逞,桃婆婆便答允她晚上做酥饼给她吃。
酉时月衣到桃婆婆所居的了音居用晚饭了,月山便留了师游传授他道法本事。
天之五贼在心,人之五行由天。物分五行,神分五种,丹生其中。道者修全五贼,方应五行,才得脱五行。首修阴神,阴神悔出疾病消,以慧眼观之。再修阳神、元神、圣神、玉神,玉神逸出则内丹成,全道者法身。
师游四百岁上便已激出阳神,十分不易,二人对坐一宿,已然神交。
后数月间,诸般变化都得法门,精进了许多。
展眼酷暑,只月衣一人难熬,膳房里莲子羹绿豆汤送了又送,总不自在。这日午后困倦,月衣把蒲扇放在胸前正在竹榻上打着盹,屋外的知了叫个不停,倒没什么妨碍,眼见日头越发毒辣起来,月衣额头上布着细密的汗,眉头也紧蹙着,却不见醒来。师游从寒烟一顾踱步来,本为给她摇扇助眠,却见她情形不似往日,像是中暑了,为她擦了汗,又将藿香煎了一碗水送来喂她饮下,才见还转。
酉时月山来催梦斋探望,便见月衣身子疲惫懒卧榻上,身上仍旧盖了薄衾,师游在一旁守护,便将他唤到了院外。
二人出了催梦斋,悠步在揽月峰上,月上弦,夜风凉爽,也落个清幽自在。
“衣儿的身子,一年不似一年了,我虽有仙丹灵药,却医不了天定的命格。”
师游早知月衣此劫便是凡人的死劫,靠月山续命至如今的,只是她的身世一直未提,如今月山既开了口,他自然无不上心的。
“何谓天定的命格?”
原来月衣生父乃水官温湘,生母却是一介梅妖,名唤红慈。仙妖相恋,天道不容降下雷劫,彼时红慈已有身孕,便散尽内丹精元护下了尚是一株睡莲的月衣,温湘先后遭三十六道雷劫命殒。红慈兄长皎凤与好友救下月衣,他们是妖,若来日再降天劫,自知护不了尚只有真身的月衣。闻听流华山超脱天地之外,唯月山仙圣能庇护她,几人觅寻五百年无果。月山本不愿管尘世间事,可算来那睡莲若再由他几人以灵力续命也存活不过三载。一日皎凤见仙山的光影漂浮在东顾星洲皇城一角,欣喜万分,便试将睡莲置于光影之中,果见一道玄光将她包裹,仙山光影也随即消失了。月山救下睡莲,以爻泽天书,全她魂魄,助她修成人身,从月山之名唤作月衣。却因红慈护下她时,她尚在腹中一月,五神之中独缺了母系遗传的阴神,即便修成人身,也非妖非仙非人,终究天命难享。月山为她续命三百多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且天劫之下救下的人,入不了轮回,待他日身绝气咽,便要永世在阴司地狱里受苦了。
卫师游知晓月衣身世后,炎夏时节却生了凉意,天道到底绝情。
“红慈散了精元,温湘现在何处?”
“他原有功德在身,早入了轮回了,若得道,或可忆起前身事。”
“若是他,可能救她?”
“阳极生阴,阴极生阳,壬水为阳癸水为阴,衣儿生年仲夏午月壬辰日,是壬水命。温湘既是司水的天命,转世千百回亦须归天命,水官归位之时,便是衣儿阳极生阴之日。衣儿同温湘,互为因果。温湘隶太清境,总诸水神,结风泽之气、凝晨浩之精而成。八百年九世轮回,温湘这世已入道了,衣儿乃温湘前生业果,须由她来聚那风泽之气晨浩之精,彼时以碧水珠为引,便可重塑温湘法身。”
“何处寻风泽之气晨浩之精?”
“大赤天散之于诸天,诸天散之于人间,期间因果,不可说也。你须潜心修炼,到时日,我便会遣你二人出山,要全衣儿仙格,亦要全你一个正果。”
“师游谨遵师父教诲。”
而后两百年,春秋更迭,寒烟一顾的红梅都逸出了院墙外。月衣照旧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师游修为精进,又十年辟谷肉身成圣,月山赠他一把炎铃刀,重千斤,能破万千煞气,能折仙家玄光,亦可化入世魔音。这一年,招妖幡也重现世间。
这日月山在隐香殿抚琴,月衣在一旁按肩捶背好不殷勤。
好容易等一曲终了,月衣便道:“师父,前些日子我梦见一条大蛇,要请我和师哥去吃酒,您说奇怪吗?”
月山闻言眉头微皱。
“你坐下。”
月衣坐下,月山探了她的风池,再捻卦一算,便知遣他二人下山之事,已到了时机。再看一眼懵懂的月衣,心下不忍,轻轻把她搂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