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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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只狗而已,不要再哭了。”面露威严之色的父亲正坐在泽面前,他甚至没有正眼看哭啼啼的他。
又是属于泽的不幸的一天。
他本来应该为父母一年中仅有个位数的回家次数而感到高兴。尽管他们即便回来了,他们也不会对泽有什么关心或是沟通,但对还是小孩的泽来说,只要能见到父母,就已经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只是这次时机太不凑巧。陪伴了泽多年的狗,在这天,溺水身亡了。
这只狗是父母挑选的(也许是为了弥补自己对于孩子的“陪伴”一职责过于疏忽,泽也将它视为了家庭中的一份子。
“…但是……”
他知道父亲不喜欢他哭泣,更不希望他闹情绪,这会让父亲烦躁和反感,更会让对方轻视。
但他想不出来为什么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在父母不在身边的时候,一直都是它陪着自己玩耍和生活,那怎么能说“只是一只狗”而已!
他的泪水蒙住了眼睛,让整个世界都变得雾蒙蒙的,他对现状充满了不解,但是泪水不仅堵住了眼睛,还让他的喉咙变得僵硬起来,没有余力去说出什么话。
“好了,泽。爸爸现在还有工作要做,如果实在很想养狗的话,就让阿姨再给你买一只。坚强一点,不要太脆弱了。”
这次是站在房间门口处的母亲。她的语气总是很平淡,用外人的评价来说,她是个理性又干净利落的人。
此刻的她,用手搭上泽的肩膀,想用行为推动着他离开这里。
年幼的泽用刚胡乱抹完泪珠的手捻着衣角,他想对着父母声嘶力竭的表达自己的情绪,但他理不清,难道他不应该为自己去世的“家人”感到悲愤吗?在这种情况下,他有办法推翻父母的教诲,做出符合自己内心深处的反抗吗?想要被接纳的感受,最终还是被教条硬生生的拦在了嗓子眼,母亲的手按在肩膀上,并没有使很大的力气,但也强硬、不容抗拒。
母亲推开了房门,她轻轻扫视了泽一眼,示意他主动离开:“不要打扰父亲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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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的女佣拨通了泽父亲的电话。接通成功的提示音响起,她面露难色,沉默了几秒都没有开口,好像是在组织语言一般:“那个,他还是……”
“还没有吃饭吗?”
“嗯,他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他的脸恐怕……”
她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电话那头却传来了纸张被揉捏的吵声,父亲再次开口,说话的声音却变得很暴躁。
“就知道给我添麻烦,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早就和他说过了,要好好提升自己,不然怎么会被人欺负到这么丢人的地步?更何况他还是职业者。”
“但是,先生,他——”
还没等女佣的话说完,对面就已经很粗暴的挂断了电话。
女佣垂下头,握着电话的手缓缓的从耳边滑落下来。她的目光向后瞥去,她知道,泽现在正在门口偷听。
她由衷的对这个由她照顾到现在的孩子感到悲哀。
她又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她将具体的情况讲述了一下,母亲没有立刻说话。
“夫人?”阿姨轻轻开口。
“我听到了。”对面的声音很清冷,听不出别的情绪:“他们为什么不欺负别人?”
“……”女佣没有回话,她也不知道这样的问题她能做出什么样的回答。
她本以为孩子本身是纯净无暇的存在,她喜欢看到他们的笑颜,也喜欢感知他们的活力与阳光,也正是因为此,她才选择了现在的这个工作。
但是她照顾的孩子的经历,让她明白,真正天真的人是她才对。
即便是孩子,他们的恶意也太过浓烈了。
“学会自己和别人社交是很重要的事情,不能总想着依赖父母。如果连最基础的打交道都做不好,就让他好好反省吧。”
面对泽母亲的话语,她沉默了片刻。她知道,以她的能力,她没有能用来反驳的话语,她只能无力的轻呼:“…夫人……”
“不用再这样喊我了,照顾好孩子是你的职责吧?你现在已经被解雇了。”
对面挂断电话前,撂下了最后一句如此冰冷的话语。也正是在这瞬间,女佣听到门外传来了疾步奔走的声音。
她没有余力,或者说,她没有资格去管泽了。
她带着爱意与期盼踏上了这次任职之旅,但这一切,都在此刻化为乌有。
是她踌躇满志的认为自己照看好了她所爱着的孩子,也是她被虚构的理想蒙住了双眼,无视掉了他所承受的不幸。越是满溢内心的爱,在此时便越是化为了刻骨铭心的痛苦,她痛恨着自己的无能和粗糙,更悔恨着自己没有拯救一个孩子的生活。
这一切都结束了。她跪坐在了地上,掩面而泣。
泽把这些都听的一清二楚,他奔回了自己的房间,重新锁上了门锁。
在那天后,他就砸掉了家里所有的镜子,他害怕在镜像中看到自己的身影,看到自己被留下痕迹的脸。
…谁都没有想到欺凌会达到这种程度。几个人喊上高年级的帮手将泽禁锢住,甚至要用烧红的铁在他的脸上烙印。
像堕入深海,无助和恐惧形成的汪洋包裹住躯体,填满了咽喉口鼻不给予任何喘息的机会,贯穿了体内外!
他挣扎,哭喊着祈祷他们能燃起最后一丝的善意,但他失败了,纯粹的恶意是无法战胜的,从脸部延伸到全身的痛楚只是在刹那间,就好似被铁钉刺穿了肉体、被钉在了墙壁上的绝望。
还好,那个人终于睁开了他的眼睛。他出现的那际,好像所有恨意都被洗刷了。
但即使如此,依然造成了不可回溯的后果。泽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本以为可以依靠的父母,也不过是又一把封闭他自己空间的枷锁,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又在最危急的时候救了自己一命!
他蜷缩在角落里,将脑袋埋在了臂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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