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香夫人的做派（2 / 2）

“这将军府好生奇怪，夫人威重不管事，小妾卑微却持家，有何缘故？”舜华一脸惊讶。

胭脂与蕊珠姐俩儿对望一眼，笑道：“香夫人还是这种做派，两年前，我们随史阿公来永固城小住，一个叫月娘的小妾因晚起未及给香夫人请安，便被罚到东门下跪了三个时辰，后来流产了，才知那小妾已有身孕，将军亦无可奈何。”

“这位香夫人似乎并不掌家，何以威重至此、心冷至此？”舜华更加不解。

“掌家的一直是春小娘，她是将军五个妾室中最受宠的一个，还为将军生下一个女儿，可惜那孩子生下不足百天便病死了，将军至今都无子嗣。香夫人身体不好，独居一室，也甚清高，说自己并不喜掌家的诸多俗事，这才交于妾室。”蕊珠道。

“原来如此，只是这香夫人未免太严苛了些。”舜华微微摇了摇头。

“香夫人待我们是极好的，随和亲切，饮食用度，无不周全，有时还会邀我们去她房里，一起谈诗论词，教姐姐画观音像。”

“原来你的老师在这里！”舜华望向蕊珠，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

“只是我仍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有两副天差地别的心肠和面孔？”

“我们也不明白，那是将军家事，我们女儿家也不好打听。”胭脂笑道。

正说话间，香夫人上楼来，几个姑娘忙行礼让座。

“你们几个真是越来越水灵了，大老远赶过来，也不上我屋里坐坐，还要我亲自来请！”

“昨夜到时已晚，想着夫人素来早睡没敢惊扰，这会儿正准备去问安呢！”蕊珠笑道。

“只顾和你说话了，这位姑娘美丽高贵，是哪家小姐？”

“这是拔里将军的侄女。”胭脂忙拉着舜华介绍。

“叫我舜华好了，香夫人果然人如其名，这衣上薰染的是何种花香？初闻如蔷薇，再品便有一缕幽细的香草味，很是清雅。

“舜华姑娘说得不错，这香里确有野蔷薇，还放了松子皮、金线莲和山花蜜。”香夫人取下香袋，掏出里面鸳鸯形状的香饼子，“姑娘若是喜欢，回头我送你一些。”

香夫人声音清甜温柔，四十不到的年纪，梳着乌亮高耸的凤冠髻，肤质光洁白腻、桃眼含情，体态丰润匀婷，笑起来慵懒妩媚、风情万种，舜华瞬时想起、宁王妃卧室临摹极佳的《虢国夫人游春图》。

“夫人，客人马上到了，老夫人请你去正门迎客。”一个丫鬟通报。

“姑娘们去我屋里略坐坐，晌午开宴时一定要多喝几杯。”香夫人吩咐身边的野里嬷嬷带姑娘们过去，自己提着杏子红的百褶裙风摆荷叶般地下楼去了。

香夫人的屋子是内城的独进小院，两层青瓦小楼接着一个朴素的回廊，卧室和书房连成一体都在楼上。

舜华暗暗诧异，这卧室角落放了一张仅容一人、有着三面矮小木栏的围子床，越发显得孤怜寥落。案上最多的不是纸笔，而是大大小小盛放花粉的小罐和一包包各色风干的花萼及果木皮，还有不少琉璃和细白瓷瓶，惹的晴岚一会儿闻闻花粉的香味，一会又拿起琉璃瓶子，看红若宝石、绿如翡翠的各色香膏油。

“小姐，这好些瓶子罐子是京里‘至臻坊’烧制的呢，膏油也比京里制的香气好！”

“这边一架子史书，哦，这靠墙的一架子全是医书，居然连《菌谱》都有！真是将军坐拥一城，夫人坐拥千卷啊！”舜华感叹。

“那你瞧瞧香夫人亲手写的《汤羹食珍》。”胭脂递给她一本蒙着青花缎面的书，食谱都用端丽的蝇头小楷写在团花笺上，翻书的同时，花笺亦散出甜香，让人如入百花丛中，真个是心旷神怡。

蕊珠、鲛珠倒不觉吃惊，香夫人的本事远不止此，她俩和阿公有一阵子住在童子寺，那时香夫人病重，班察将军急急跑来请阿公，后来病治好了，香夫人亲手用小火慢煨了一宿的“云岭黄菌野雉汤”送与阿公和她们品尝，鲛珠记得阿公当时微闭双目、仰天叹道：“这不是人间的滋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