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门有车马客（2 / 2）

“能说出的清静便不是清静，但看这边疆冷僻之地，亦是厝火积薪，惶论世子所处之境。”

“今上怠修政事喜好奢靡，对外软弱又疑心内臣，平王、安郡王因弹劾任贵妃外戚弄权已禁足府中、苏钦宰相因不满太子擅自调兵也被下狱，天狼国国势日盛，对我国危逼日甚，年初强索青壮五千、战马三千替他们作战，百姓税赋日益繁重，国势倾颓，再不振作，恐亡国之祸不远矣！”承佐长叹。

“你方才吟‘能变人间世，翛然是玉京’，这一轮月，古人看今人看，见证多少朝代兴亡，你少时便熟背《金刚经》，可知大千世界多如恒河沙数，何论这宇宙中更多如恒河沙的月亮，凡肉眼所见皆是寿者相，定会湮灭，月亮也会有消亡的一天，朝代兴替相较而言不过是如露亦如电、渺如一瞬之事，如不能挽狂澜于即倒，何不尽人事听天命？”

“少时父王便教我修齐治平，家族世代亦深受国恩，怎能如方丈翩然于红尘之外，此身付于国家，纵马革裹尸亦无憾了！”

“我朝文有宁王，武有威明将军，正如赵国的廉、蔺，两位均是庙堂柱石，皇上与你父王兄弟情深，但忌惮威明将军在军中威望，奸小谗陷恐将难免，望世子相助保全，国中百姓尚能残喘。上月我师弟从天狼国来，方知绝非要人要马这么简单，启天大汗的野心是吞并我朝和这地上一切国家，他想要的是一统天下，建史上未有之大业！”

了空沉吟片刻，“陛下得位不正、德行有亏，朝臣百姓心中怨怼，恐是难以长久之象，你要早做应对。”

“我记住了！”

“孩子！”了空望着月下卓然而立的承佐，慈爱萦怀，“你当知‘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朝代只是一个轮回，死社稷不是你的宿命，保全百姓和部族才是根本。”

下山的路上，两人默然无语，快至山门时，了空道：“孩子，今夜你就宿在方丈室吧！”

室内火盆又添了新炭，香炉上也点了静息的檀香，承佐合衣躺下，却两眼烔烔，并不能安睡。

“师父，我要务在身不便出面，有件事请你帮忙。”

“且说无妨。”

“我有一义妹大羊，被屠场监瘫痪的大公子看上，她父亲一口答应了屠家，前几日媒人去送纳彩礼，大羊坚辞不收，这姑娘刚烈，差点闹出人命，恐以后屠家再逼迫她，听说屠场监对师父甚是恭敬，想请师父下山一趟。”

“大羊？”了空笑道：“是史先生的外孙女吧！这缘分真是奇妙，她如何就成了你的义妹？”

承佐细细说了，了空笑道：“你今天遇到的跛脚小沙弥就是史先生治好的，这孩子随母亲上山采野果充饥，不小心跌落山涯，找到时已摔折了脚，当时史先生正给我施针治咳疾，见这孩子病势危急，便在寺里住了一月，总算保住性命，大羊、大猪都跟在史先生身边，是两个聪慧孩子。”

了空敲敲头，笑道：“我记得大羊的闺名是蕊珠字润玉，大猪的闺名是鲛珠字漱玉。”

承佐笑道：“是好听的闺名，我每次唤她俩大猪大羊都颇觉尴尬。”

“四日后正好是汪头人母亲冥诞，请我去诵经，你让蕊珠和她父亲后日未时来屠场监府。”

次日清早，承佐一行下山，了空一直送至山口处，从小沙弥手中拿过一个紫檀带锁的雕花盒子。

“这个带给你母亲。”

“师父，这铜锁齿扣叠错、机枢繁复，可有钥匙？”承佐看那盒子雕镂不似本国式样，这铜锁又做得极为机巧精细，并未见过。

“这锁来自海外番国，无需钥匙，你母亲知道机理，自会开启。”

看着承佐一脸疑惑，了空笑道：“早些下山吧，昨晚后半夜月晕甚大，恐今日会有大风。”

承佐一行策马而去，身影渐行渐远，模糊成点，又过片刻，连小点也看不见了。

“师父，你怎么哭了？”跛脚小沙弥仰着小脸很是奇怪。

“师父老了，这一别不知能否再见，走吧！”了空牵起小沙弥，伴着阵阵松涛亦飘然云山深处。

经胡仵作精心修复，六娘的母亲终能全尸安葬，汪头人同意将她葬在族人的墓地上，彩鸾郡主也派了一队人，从乐平镇至墓场，白衣张幡致祭，大羊冷笑道：“她哪里是来祭小七娘，她是做足全套戏码，给全镇人看的！”

郡主别墅内，任啸很是生气，“皇上正在查候府，那么多人盯着我们，妹妹为何上赶着送把柄？杀了野里忽，不正好替我任家正名！”

“我哪里是保野里忽，我是为我娘报恩！”

“野里吉安是照顾过你娘，可当年他逃奔到这，是爹念及他的功劳给了他管家的职位，这么多年，该还的恩早还完了，不能让他的废物儿子坏了爹的大事！”

“哥哥说的极是，这是最后一次保他，我会告诫野里管家，从此野里忽生死与我候府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