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来时相遇夕阳中(1 / 2)
黄昏,雀鸟惊起,一行马队沿山坡迤逦前行,人马长影映在渐黄秋草上。
“大猪,快来看!”小七扬着鞭子惊呼,“不会是罗迦人又来打劫吧?”
“不会,你看他们的马走得从容,哪有半分杀气!”
“你把马儿赶到林子里藏着,我先去看看,有事听我打口信。”大猪翻身上马,那身影如鹞鹰掠过树梢,霎时便飘远了。
“公子,翻过这个坡我们就休息吧,前面有条河,可以在岸边扎营。”
“拔里叔,你真好,我这小骨头要颠散架了,把今儿买的羊烤上,我这会儿能吃下一只羊呢!”舜华笑道。
“公主,我看到那条河了,还有好些水鸟!”
“舜华,你和晴岚先套上紫羔袄,边塞草原日落后会寒凉。”
“知道了,二哥!”舜华俏皮一笑。
“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得息……”
歌声就这么悠悠袅袅地荡过来,一叠匝着一叠,清亮似早春山野的新莺出谷,宛转又若松下流泉般贯珠扣玉。
众人不由侧耳,山脚下的河边,一少女正牵着马儿饮水,长长的头发在夕阳中翻飞。
“我去问问还有多远到牧监府。”拔里回过神来,拨马疾驰而下,不一会儿便冲山上招手。
“公子,这姑娘说离牧监府还有半日路程,我们就在这岸边高地扎营吧!”
“不能在这扎营,今晚有大雨,水会漫上这个坡。”牧女轻轻淡淡地说。
承佐打量着她,并无少女见到陌生人地羞涩慌张,头戴顶破毡帽,一头长发只拿麻绳绑了
“你怎知今晚会下大雨?”承佐问。
“今天弓弦很涩,连只兔子都没打上,候老爹的老寒腿又疼了,肯定会有大雨呢!”
“你这也叫弓啊!”饮马的乌猛大笑起来,“这软竹片子也只能打兔子了!”
“乌猛不得无礼!”承佐轻轻喝道,乌猛立刻垂手说了声“是”。
“你叫什么名字?”舜华看她目眶冉冉灵动,很是有趣。
“大猪。”
“你真是颗好看的宝珠呢!”舜华赞道。
“谢谢姐姐夸赞,我是家猪的猪,不是宝珠的珠。”
“啊?”舜华心内讶异,不明白她父母为何给她取如此不堪的名字。
“那就拜托姑娘告诉我们哪里可以扎营?”承佐温声问。
“你们打哪来呀?”大猪反问。
“从飚勇城来,曹牧监是我阿公的朋友。”承佐道。
大猪看他眼神清亮,余者皆亲和,便道:“跟我来,前面有个小石岗山,里面有个牧羊人的洞子。”
一行人复上马,走了三、四里地,便见一个茂密的松林,往里走不久,眼前蓦然现出一石山,背面果然有个洞子,一人高的洞口掩在繁茂的藤蔓中,格外隐密。
乌猛弯腰进去,夕阳还未下山,但深林荫蔽,里面漆黑一片,直到打着了火折子,乌猛一时惊喜地叫道:“公子,里面很宽敞呢!”
承佐见边墙有火燎的痕迹,地上还有好几捆干草。
“公子,找个人跟我去泉眼打水。”
承佐指了一个矮壮干练的汉子:“乌海,你跟着——”他停滞了一下,他实在不想叫她大猪,“你跟着姑娘去打水。”
大猪笑了笑,她明白承佐的意思,心里有些许暖意,在这草原上,所有人都喊她大猪,就象喊猫儿狗儿般自然。
她领乌海到泉边,笑道:“这林子里并没有多少柴禾,我去找些干马粪生火。”
乌海只是点头,大猪记得一路上别人都东问西问,唯独这个人始终缄默,一双眼睛不停地查看着周边景物,也捎带看她几眼。
大猪飞身上马,风一般去了。
“公子,她急急往南去了,并没去捡马粪,我遣了乌力跟着,让乌猛在林子口放哨。”乌海不无担心。
“马上的包裹先不用卸,大家吃个炊饼充饥,给小妹和晴岚烧些热水,若半个时辰那姑娘不回来,我们即刻就走。”
“二哥,我看她虽然穿着破旧但对答自若,知道‘猪’与‘珠’的区别,应是识字的,不象是心怀恶意。”
“她眼神灵动但无狡黠,面有菜色双手粗糙,应该只是寻常百姓。”
天色渐暗,大猪打了个响亮的呼哨。
“我都准备去救你了!”小七怪笑道:“你没把他们带狼毒沟里吧?”
“我可是草原的好姑娘!好了,你把马群赶到侯老爹的驿站里,帮老爹加固好马厩,明日来跟你汇合。”
“你确信那些是好人?”小七颇不放心。
“是的,我确信!把干马粪和草药包给我。”
大猪翻身上马,天上星月已现,掠耳的冷风吹得她直打哆嗦,不由俯下身去,紧贴住马背。
“公子,那姑娘回来了,是一个人!”乌猛气喘吁吁道。
大猪跳下马背,看到他们正解包裹、支锅、找衣裳,一切象是刚下马的光景,不由叹了口气,竟有些小失望。
“把大锅架这背风处吧!”乌猛接过马粪,脸上讷讷道:“多谢姑娘!”
“来,姑娘,喝两口酒暖暖身子!”拔里递过皮酒囊,大猪谢了,痛喝了几口,醇香甘冽,身上果然激出些热气。
一件紫羔袄披在她肩上,轻软厚密,象一团云朵落下来,包住她微微哆嗦的身体,映着跳动的火光,闪着黑珍珠般的光泽。
她有些想落泪,手足无措地去找扣子,承佐微笑着,一个一个替她扣上,眼如暖阳。
“晴岚去找双靴子给姑娘换上!”舜华道。
有着菱格花边的羊皮小靴子很好看,可惜她的脚常年在大地上奔跑,身量与这两个姑娘相仿,脚却大了不少,怎么也塞不进那漂亮的小靴子里。
“算了,我习惯穿草鞋,谢谢姐姐!”大猪笑着把靴子还给晴岚。
舜华也笑了,“明日我们去牧监府,给你做双合脚的!”
烤肉的香味弥漫开来,奶茶在大锅里滚沸,大猪走到洞壁深处,拿出一个乌黑的罐子,吊在火上煮起了草药。
“姑娘你煮的什么呀?”舜华颇好奇。
“是金银花、香兰草和车前子,你看——”大猪指着乌猛的眼睛,“他得了风眼,不治好会传染别人。”
乌猛低了头,眼里涌出一股酸涩,他是个孤儿,父母在几年前和天狼国的大战中双双战死,以前他生病的时候都是母亲亲手为他熬药,他看着大猪吹去浮沫的样子,有种莫名的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