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两院（1 / 2）

我到底是谁？我也很多次问自己。我是木易，原是宋军的将官，后被公主您所擒，又被公主您招为驸马。现在我是大辽国的驸马萧继忠，除此之外，我还能是谁？

铁镜公主道：“今日所见之人，和夫君颇有几分相似。”

我说道：“我看你们北方之人，也多是相似。”

铁镜公主噗嗤一笑：“夫君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道理。夫妻之间，本应坦诚相待。以后我再也不怀疑夫君了！”

又过了几日，萧太后决定班师回辽之上京。原来之前一仗，大败宋兵，边境趋于平静，辽之南京已稳固无忧。

途经古北口，群山如聚，重峦叠嶂，在最高的山峦上，蔓延一条线，那是古长城。

一千年的长城，已是残缺不堪。想那千年前修长城的之人，我恍惚听见了孟姜女的哭声。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修长城的人，守长城的人，战长城的人，多少未还之人，多少女人的哭声！千百年来，这首诗仍然是直触心灵。

我跨过长城，走向北方，心情复杂。千年的朔风一直吹到今。我脑海闪现出一个女人的身影，她没有自己的名字，大家叫她孟氏女，她此时的心情，应该和孟姜女一样悲伤。和孟姜女不一样的是，孟姜女是绝望的悲伤，而孟氏女的悲伤中或许还有一丝希望。只有我知道，这一丝希望对她来说，其实比绝望更加残忍。

我跨过长城，不禁又回头看了看。我的思绪向前越过了一千年，向过又飘过了一千年。一千年前，汉人修了长城，妄图把胡马堵在长城外，他们失败了，胡马屡次越过了长城。一千年后，汉人又开始修长城，他们不停地修，他们修的长城并没阻止住胡人，胡人长驱直入，一次又一次占领中原。

汉人修长城，把长城修进了自己的心灵里，他们桎楛了自己的心灵，他们不再进步，一个朝代接着一个朝代，他们在原地打滚，直到海洋的强风吹来，他们才似乎觉醒过来。他们仍然在睡梦里。他们终究会醒来。

作为一个汉人，作为辽人的俘虏，我黯然神伤跨过长城，随着辽国的精英，走向他们的京城。

辽有五京，上京，中京，南京，东京，西京，上京是辽国的首都，其余四京皆是陪都。上京宫室林立，帐幕成云，热闹熙攘，相比辽之南京幽州府，人烟物品要丰盛得多。

一日无事，铁镜公主拿出一副棋，问我会不会下。我说略知一二。我俩下了一盘，铁镜公主输了，第二盘我让了她一子，铁镜公主依然输了，第三盘我让了她三子，她还是赢不了我。铁镜公主把棋盘一推，生气了。这时胡腾儿来报：韩德大人来拜会驸马爷。

铁镜公主笑道：“我老师来了。”

我把韩德迎了进来。丫鬟金瓶端上茶了。我和韩德刚喝了两口茶，聊了几句，铁镜公主过来，串掇我和韩德下棋。棋盘摆了上来，我和韩德对弈，不到一个时辰，我投子认输。想不到在蛮荒北国，竟有如此弈棋高手。

铁镜公主揶揄道：“强中更有强中手。在我老师面前，你也只能甘拜下风。”

韩德笑道：“继忠驸马是武将中棋艺最佳的。”

韩德走时，又留给我一本书，《昭君传》。我一口气读完，忍不住在后面抄题了两句诗：汉恩自浅胡恩深，人生乐在相知心。

铁镜公主见我题诗，忙抢过去一看，笑道：“不想夫君也善做诗！”

我回道：“此诗乃前人所作，我抄录于此罢了。”

铁镜公主诧异道：“我亦曾诵读千家之诗，只是不曾见到此句。”

我一笑，心想此诗出来的时候，你我还不知道在身在何方。

过了几日，我和铁镜公主正在府中说话。胡腾儿来报：北院大王耶律休哥来拜会驸马爷。

我赶忙迎了出去。耶律休哥身长八尺，头顶铮亮，耳畔垂发，双眼有神，身披虎皮大氅，威风八面，杀气逼人。

我们分宾主坐下，铁镜公主让金瓶、银瓶端上酒水、干肉、果脯。我和休哥对饮，谈些行军打仗、排兵布阵之事。

休哥见到我案上的《昭君传》，随手一翻，看见我题抄的那两句诗，“汉恩自浅胡恩深，人生乐在相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