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重逢(2 / 2)
筱曼莉伸过手,轻轻抚摸爷爷饱满的脸,梦呓般地说:“真不是鬼,你还活着。”
爷爷搂住筱曼莉的腰,说:“姐,我活着,没死。”
筱曼莉骤然用手臂箍住爷爷的脖子,生怕爷爷又会突然消失似的,然后,扑在爷爷肩头“呜呜”哭泣。片刻,筱曼莉说:“龙哥说,他用麻绳把你从头绑到脚,还把你塞进竹箩,从外白渡桥扔进黄浦江,我以为永远见不到你了。”
爷爷抚摸着筱曼莉抽搐的后背,说:“没错,龙头烤这狗东西用麻绳把我从头颈开始绕一直绕到脚踝,再把我塞进竹箩,抛进黄浦江。不过,黄浦江好凉快,我舍不得上来了,就在黄浦江的江底世界游玩了两年,想姐了,就上来了。”
“你还有心说笑,”筱曼莉疼爱地拍打爷爷的肩。“要不是老鸨心疼买我的钱,整天派打手看住我,我早投江随你去了。”
爷爷把筱曼莉推到眼面前,突然认真说:“昨夜,在你住过的院里,我把这老东西宰了。”
“你把他杀了?”筱曼莉不相信。“他有保镖跟着,怎么可能。”
爷爷说:“那么我怎么知道你在这里。”
筱曼莉想想也是,便愤恨地说:“这个老东西祸害了多少人,早就该死了!”
爷爷抱起筱曼莉,两人便滚到床上,激情过后,爷爷在筱曼莉床上踏踏实实睡到黄昏,睁开眼,筱曼莉正深情地凝注爷爷,四目对视,爷爷笑了,筱曼莉也笑了。
爷爷抚摸筱曼莉的脸,说:“我要把你赎出来,明天我就去同老鸨说。”
筱曼莉埋下头,沉思,片刻,说:“你化一笔钱赎我,我出去了,什么都不会,我就能唱几段小曲哄客人开心,听曲的人没了,我拿什么养活自己?”
爷爷说:“我养你。”
筱曼莉说:“你有老婆,你可养我一时,不可能养我一世。”
爷爷说:“我讨你进筱家的门,做小。”
“亏你想的出来。”筱曼莉用手指点了一下爷爷的额头,然而,筱曼筱沉下脸,认真说。“当初,龙头烤把我卖进妓院时,我属于‘么二’级妓女,我不甘心,我不想纯粹做男人的发泄工具,就努力考进‘书寓’级别。在上海滩,‘书寓’属于一等妓院,有资格进‘书寓’当妓女除了容貌身材外,还必须要会唱楼会、思凡、长亭、化蝶之类的小曲;二等妓院叫‘长三’、三等妓院叫‘么二’,四等妓院叫‘花烟馆’或者‘野鸡处’。我知道,不管哪一级别,妓女名声总归是不好听,但我已习惯这种活法,况且挣钱多,等我人老珠黄,遭客人嫌弃了,我估计养老钱也赚够了。现在有了你,我就只卖嘴、作陪,不卖肉,我的身子只属于你一个人。复生,以后,你就别再想赎我的事,留着赎我的钱,寄回绍兴去——”说到绍兴,筱曼莉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见过文雅吗?”
爷爷说:“没有。”
筱曼莉问:“你爹不在了,知道不?”
“啊,”爷爷吃惊地急问。“我爹怎么死的?”
筱曼莉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拿出一张《越剧日报》交给爷爷。
筱曼莉舍不得丢弃,一直保存这张《越剧日报》,就是想留个对爷爷的念想。
爷爷看完报道,已泣不成声,他不断自责:“是我害了爹,是我害了爹——”
筱曼莉把爷爷搂在怀里,安慰说:“你爹知道你没死,他在九泉下也能闭眼了——”
爷爷想起什么,抬头说:“两年了,绍兴分文没寄,她们吃啥,她们不会流落街头讨饭吧?”
“放心,饿不着你姆妈,老婆儿子。”筱曼莉从抽屉里拿出一沓转账凭证,给爷爷。爷爷看到转账凭证,感激的把筱曼莉紧紧搂在怀里。“姐,我真不知道怎样报答你!”
吃夜饭的时候,筱曼莉问爷爷,这两年都在哪里,为什么家都不顾了?
爷爷知道,他的身份是绝密的,就是最亲密的人也不可揭密。为此,爷爷早就编好一套说词。爷爷告诉筱曼莉,他命大,被一个在南洋做椰子油、蜡染布、乌木生意的富商救起,那富商说把他带到南洋去做生意,赚大钱,爷爷舍不得离开绍兴大班的戏台,可唱戏只能过苦日子,思来想去,狠下心,就决定跟富商去南洋做生意,等赚了钱,还清债,在绍兴买一座大宅院,吃住无忧了,再重返戏台。那夜,本来想去天香戏院同太爷爷告别,可富商的船等不及,他只好跟富商走了。
吃过夜饭,筱曼莉说要是没地方睡,就睡她这里,晚上陪她说说话,她心里踏实。
爷爷说,他晚上有事,留不下来,以后会常来看她。临走时,爷爷在筱曼莉的房里转了一圈,还拉开小凉台的门,站在小凉台上看了一会,他觉得这里以后可做他逃生的据点,回到房里时,爷爷对筱曼莉说,以后凉台的门不要闩。
筱曼莉问:“为什么?”
爷爷说:“进出方便。”
筱曼莉笑呵呵说:“你有这本事。”
爷爷说:“小菜一碟。”
临走时,爷爷从藤编箱里拿出布袋给筱曼莉说:“姐,里面是六块金砖,本来是给你赎身的,你不赎,还是给你。我定无居所,飘忽不定,绍兴的钱还得由你寄,过几天我会拿钱过来,以后寄多点,让她们日子过的宽裕点。”
绍兴的钱,继续交给筱曼莉寄,爷爷是有考虑的,以他的职业,留尾巴的事做的越少越安全。
筱曼莉接过布袋,说:“金条我不要,你自己留着,放我这里也不安全,我存到银行里去,专柜的钥匙我替你保管,几时要,来拿。”
爷爷拿出藤编箱里的衣裳,放到床上,说:“姐,衣裳就放你这里,到你这里来可对换。”
爷爷拎起藤编箱要走,这只藤编箱陪爷爷杀了三个人,爷爷要把他处理掉,留下它会成为破案的蜘蛛马迹。爷爷走到门口,又折身回到筱曼莉房里,说:“姐,有人问起,你就说我们不认识。”
筱曼莉不解问:“为什么?”
“你照做就是了。”爷爷说。“以后我会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