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骑牛初问道（1 / 1）
伊边儿走出门，回过头来天真烂漫地对着牧童嘻笑道：“小方凌，明天见啊！”
牧童从小被方氏收养，取名“方凌”，养母方氏活着的时候，也没曾瞒他，说是那年初冬时节她在路边捡到他，不知晓他父母姓氏名谁。只是养母临终前，颤巍巍地掏出一枚乳白色的玉戒指，说捡到他时，这枚白玉班指放在包着他的襁褓中，想来应该与他的身世有关，让他妥善收好。方凌之前见过这枚白玉班指，一次在家乡，一次是在逃难的路上，养母在当铺前把玉戒指掏出来，然后用爱怜的目光看着他，但终究还是把一份善念坚持到底，叹着气把白玉班指收回囊中。当时他并不知道这枚班指与自己有关，年幼的他更不知道养母若不是无奈于心中的愧疚早就把班指卖掉度荒了。
方凌眉清目秀，牙齿洁白，他的笑容落在伊边儿欢快的背影上。伊边儿好像暂时忘记了做一个凡人的苦处。大青牛不知何时从山里回来了，卧在山坡下咀嚼着几根沾着水迹的嫩草，听到孩子们的嬉闹声，它睁着漆黑的大眼寻向它的小主人。
“方凌！”已经走出竹舍方凌被楚孤断叫住。
“你昨天问什么是宇宙，我可能无法给你准确的详解。”楚孤断随和地说道。
那本《物源》，方凌已经读了几遍，里面的字已经全部识得，他迫切地想理解《物源》的真义，可是里面的字词十分生僻怪异，他几乎都不懂。在开篇中，有一词名为“宇宙”，他初认为宙是庙的意思，但直觉告诉这样理解肯定是错的。所以在昨天这个时间，他向楚孤先生求问。他的求问显得十分突兀，毫无准备的楚孤先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他虽然通读经论无数，武道造诣也极为不凡，但方凌问的仿佛不是这一世间的存在。他嗯嗯了几下，也算坦然，说为师也不甚明白，容他想想。他想了半天，也没能给出答案。最后说可以帮他查阅求证一二。方凌也是一愣，在他的眼中，先生是无所不知的，随即想到他怀中的那本《物源》肯定不简单，虽暗中喜悦，但先生的表情又让他心生歉意和些许不安，走时再次躬身说道：“有劳先生！”
“宇宙这一词，典籍中也没有详解，只说：往古来今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楚孤断昨天花了大半天时间，但他现今所藏毕竟有限，若是以前，哼哼------。他独自感怀一番，却也没耽搁时间，直至入夜，翻遍手头几部典籍才查到唯一一段有关“宇”和“宙”的字解，还不是词解。他心中生出一些疑惑，不明白方凌从哪看到的这个词。
“古往今来，哦，是往古来今，这表示的是从古至今的无数朝代，四方上下，讲的是方位。如果按照典籍术语通用的方式来表达，好像是说时间和空间的世界。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世间，我们置身其中的天地，或是天外的存在。”
“先生，天外是什么呢？”
“传说中，那是仙界的存在，两界法则各自不同。凡界是五行大道的法则。嗯，世间万千大道，皆有法则，我们凡人世间，遵循的是金、木、水、火、土五行法则。天地、山水、五谷、花草树木、飞禽走兽，以及我们凡人行走世间的万般技法都在这五行之中。”
说话间，他抽出腰间的佩剑，“刀剑利器，行的是断破之道，隶属金行法则。”他好像找到了感觉，渐渐有了肢体动作，言语间透出一股方凌从没见过的凌厉与刚毅之气。他竖剑，双指由下自上轻抹，“铮”的一声，剑身被他弹出一阵颤吟。
“先生，典籍是怎么来的？还有，先生说万物暗藏大道，每道皆有法则，法则是什么呢？”方凌之所以有这样一问，是因为他怀中的那本来历不明的书。
“藏典经论，皆是先贤大能的智慧结晶，他们通过感悟，沟通天地，上下求索，创立的道法学说，后人称之为典籍。至于法则，是指万物各自的轨迹与物性规则的意思。我们一旦撑握其法则，窥得其法门，就可获得无穷的力量。如我们身体，常人有筋骨之力，若沟通天地，习得法门，则或获得甚至可调用天地无穷真元之力。如这般------”楚孤断挥手向前，轻轻一探，一条水柱自江中吸至而来，落在他掌间，被团成一个硕大的旋转的水球，他中指微曲，轻弹在水球上，那水球射向远处的空中，“波”的一声爆开，水珠四散而落。楚孤断气定神闲，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看着方凌，像是等着方凌说点什么。
水柱化成水球到爆开只是瞬间功夫，太过突然，所以方凌“啊”了一声。然而方凌初入文途，不识武道，只当楚孤先生这一手的神奇类同于他见过的杂耍术法罢了。
“那先生是凡人还是属于仙界呢？”方凌的思绪还停在先前的话题上。
“呵呵，我只是一个修士而已，仍还是凡人之躯。”楚孤断以为他那一手“水行龙吸”让方凌误以为他已超凡入圣。倘若他知道方凌把他的“水行龙吸”看成了一般杂耍，怕是要一头栽倒在地了。要知道，他悟道数年，才得水行法则之精妙，创出“水行龙吸”这门功法。如今，他修为已至破幽境，五行法则唯独“土行”尚未修至大乘。如果土行法则修至圆满，五行融合冲关晋境，再进一步，悟得“混沌法则”就可步入混元境，就有机会感悟创世大道，那可是超出凡间的存在，就再也不用怕那几个老妖怪了。
想到这里，楚孤断心情愈加好了起来。然而，没等他的手抚在方凌的脑袋上，示意这次传业授道即将结束，方凌的一句话却让他展开的笑容僵在了那儿。
“先生，暗物质和暗能量是什么呢？我们这个世间有吗？”这两个词也是《物源》开篇中的，按字面意思，他理解成宇宙的组成部分，但暗物质和暗能量究竟是什么，他根本不明白。
楚孤断伸向方凌脑袋的手摸向自己的额头，只觉得脑门子一阵冰凉，面前那小孩儿的模样也变得恍惚起来。他通读经论无数，也算是见识广博之人，若是文脉造谐深厚的人这般问证，倒也罢了，可偏偏这样一个初入文途的小孩儿，一再把他的脑袋搅成了一盆浆糊。这一刻，楚孤断的道心倍受打击，若不是他心智豁达，几乎要骂道：“小屁孩儿，哪里这么多匪夷所思的词来？”
他嗯嗯了片刻，说道：“这天外的东西，我们这世间哪能有呢？你说对吧！”
方凌没有得到暗物质和暗能量的答案，不过从先前先生的讲解中，心中已略有所感。尽管那一丝感悟很模糊，很游离，但毕竟已存在他的感知中了。他极其认真地躬身说道：“谢先生教悔！”
大青牛见小主人走来，甩动了一下尾巴，缓慢地踱着步子走进江水中卧下硕大的身躯，荡起一阵水波。方凌笑吟吟地拂着那对如弯月般的大牛角，翻身骑上青牛悠悠顺江而下。
方凌沉稳、安静的背影落在楚孤断的眼中，让他生出一些异样感觉。他发了一会呆，忽然想起忘记了问方凌，这些怪辟的问题他是从哪里知道的，难道是这孩儿突发奇想？或是有什么奇遇？似乎也不大可能啊！他思而再三，觉得方凌应该有一部远超出他见识，而且绝非是这个世间的上古典籍，那是怎样的存在呢？他想起早上远远地看到骑在牛背上的方凌往怀中好像塞了一本书。心想，应该就是那本书的缘故了，寻个机会一定要借来看看，说不定会有莫大收获。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心中万般纠结矛盾，好奇心固然有之，但也实在经不起那般打击了，尤其是眼下，他正处在冲关度境的阶段，影响道心的事儿，觉得还是暂且作罢吧，反正来日方长，以后再说不迟。否则，一旦道心被摧，心境受损，多年修为止步于此，进境再也无望，那就得不偿失了。修得混元境界，感悟创世大道，把那几个老怪打得他们亲娘都认不出来，那可是他此生的终极目标呢。
楚孤断掏出手帕，拭去额上的冷汗，好一翻调息静心。“嗯嗯，就先这样吧。”他认为自己的决定相当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