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连接(2 / 2)
“你不怕我半夜开口说话?”
“呃,那算了。”
“会说话的玩偶也不错,要是还会唱歌更好。”秦心则是满不在乎。
“可惜没这个功能,但凡五音稍微全点我也不至于当初合唱都能被赶出去。”
遗憾告知她自己没有相对应的功能模块,黎行尘回归正色:“你们都平安无事就好,现在情况危急,寒暄的话等我们离开了这里再聊。”
“怀夏、秦心,你们为什么无法离开这里?什么叫“亲眼看见才能理解”的理由?”
闻言,怀夏脸上的盈盈笑意散去了,转变为丝丝忧愁,起身望向秦心。
秦心意会,亦是松开黎行尘,站至怀夏身边。
“阿尘,仔细看我们身上的变化。”
说着,她们开始默契地做起动作,一挥一舞间极其流畅连贯,显然是勤于练习的结果。
可黎行尘却是越看越惊心。
这两人该不会被关在这里面久了,精神方面受了些影响吧?
“你们俩……为什么在做广播体操?”
这场面很难描述,但如果一定要一个词来形容,那只有怪诞。
在略显昏暗的中式复古大堂中,两位身着古装的美少女在一板一眼做着现代广播体操,这怎么想都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关注点不在这里!广播体操只是为了让动作幅度大一些好让你看清,”怀夏提示道,“看边沿的残影!”
“残影不是因为这里太暗了么……”话音未落,黎行尘猛地打住。
两人的每一个大幅动作后,都跟着一个极淡的虚影,要不是怀夏的提示他根本注意不到。
相比起与肢体连贯的残影,其给人的感觉像是某种存在延迟的留影,又像是某句俗话所描述的情形:“人在前面飞,魂在后面追”。
但不论是哪一种,这明显异常的状况此刻都不应该出现在两人身上。
“你看清楚了对吧?”
停下摆臂动作,怀夏微微喘着气:“最开始我们还在这里商量着怎么把你绑进来,演一出穿越的戏码逗逗你,却突然好像有一样无形的东西落到了身上,像是被赋予了一个要扮演的‘角色’。”
“我们觉得不对劲,打算出去看看情况,却发现我们一旦超出某个范围,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被扯出身体一般,特别让人毛骨悚然。”
“扮演‘角色’?”黎行尘不得其解。
怀夏点头:“嗯,会不由自主地想要代入到游戏里角色当中。比如说我现在心里就一直想着游戏里‘心怀天夏’的样子,而且做什么都会考虑是否符合人设,否则会非常别扭,很不舒服。”
“你角色的人设不就是你自己么?”
“对啊,所以我没什么变化。但是秦心不一样,她在游戏什么表现你也知道,冷酷无情,杀手风范。你没感觉到她的眼神比平常的要更冷一些吗?”
对上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冰冷眸子,黎行尘顿悟:“你头疼是因为这个对么?”
秦心微微点头算作答应,然后在黎行尘旁边的椅子上落座,歪头靠着他的肩闭上眼,不多时才轻吐出一句话作为补充:
“还有侠骨柔肠和直率坦荡。”
这便是她一反常态粘着自己的原因吗……心中那份对秦心超出两人关系的亲昵的疑惑总算得到解释,黎行尘松了口气,又问:
“那你们能自由行动的范围有多大?”
“大概是从大堂后面的仓库出口到阿尘你刚进来的另一个门那里。”
“就在这里面?还恰好堵住了两个出口……不排除是因为外面的雾挡住了去路。”
真是这种情况就糟糕了,意味着她们可能只能等到雾散了才能离去,而雾散又代表着神秘人已经清除了仪式的不明干扰。
“仪式”,值得他们大费周章地布置这一切,又让王广从警局中出逃协助的事情,显然不能赌它对人没有影响。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奇怪的地方吗?”
“那个,”怀夏弱弱地说,“如果我说我能用‘枯木逢春’,阿尘你信么?”
枯木逢春?那个专属的治疗技能?
依稀记得这是早期某个副本的首通奖励,黎行尘错愕一瞬,立即反应过来,果断肯定:
“我信。”
“我的是‘惊鸿’。”秦心道。
与怀夏的“枯木逢春”相对,“惊鸿”是不折不扣的毁灭技,作为“宋楚燕秦争”的招牌技能,爆炸性的范围伤害曾是许多人的梦魇。
“利芒出鞘,剑破长空,其势惊鸿”,这十二个字便能完全概括这一技能的特点。
“我也信。你们都试过了么,能用出来吗?”
“没有,”怀夏比划了一下,“每次要用的时候,就有种‘施法失败’的提示弹出来的感觉。”
“大概理解了……”
联系上杨毅的经历,黎行尘隐约觉察到有一样东西可以将这一系列的异常状况串联起来。
“那你们能看见头顶上的星星么?大概在这个位置。”
“这里是室内啊,就算指出来我也看……不到,”
顺黎行尘手指的方向看去,怀夏疑惑不已,“你是说那个白点?”
秦心也抬眼望去,然后轻轻嗯一声表示自己也看到了。
“果然……”黎行尘心中了然,这一切都和头顶上一直挂着的“星”有关!
那么,那些神秘人便是他猜测中无线脑电波传输实验背后的人?
思忖间,视野里的“星”突然闪烁了起来,并不是如同先前那般像是断触的灯泡般,而是愈发明亮。
然后,四根“线”出现了。两根从“星”上接出,连向了身后的某处,似乎是仓库之中的某个点上;而另外两根,则是将那点与他身边的两人连接在了一起。
“这是?”
这些丝线也同“星”一样,能透过建筑和阻碍被人直接观测,毫不遮掩地展露着自身的位置。
黎行尘当即决定顺着线出去寻找一番,他敢肯定是那个点限制住了两人的行动!
“欸,阿尘你去哪?”
“去外面找个东西!”
在秦心与怀夏不解的目光中,黎行尘推开门返回仓库。
……
顺着明晃晃的丝线,他很快摸到了“点”的附近。
面前是好几个堆起来的箱子,而作为“星”与两人间中转的那个点就在当中。
“这里不是杂货堆吗?”
好奇跟过来的怀夏认出了这里,这是她那朋友专门堆放各种渠道收集来的稀奇古怪小玩意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这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呢?”
“这个说来话长,先帮我搬一下这些箱子,啊,秦心你在旁边休息就好。”
秦心颔首,提着灯笼在一旁为他们照明。
寥寥几个箱子被搬开,黎行尘从最底下的箱子里找到了一个密闭的小匣子。
随着匣子被取出,连接着“星”与二人的线跟着移动起来。
“没错,是这个,”手里握着冰冷的金属制品,黎行尘面露喜色,“只要带着它,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可我和秦心都被限制住了啊。直觉告诉我,强行出去的话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回想起那种像是灵魂要被扯走的感觉,怀夏一阵后怕。
从头解释一连串的事情实在太长,黎行尘干脆直接道:“相信我,这个东西就是限制你们的东西。”
“是这样吗?”
假如是别人这么说,她肯定狠会狠驳斥他装神弄鬼,可现在说这话是黎行尘,她不由得相信了这个说法。
“试一试就知道了。”秦心平静地说。
怀夏突然想到什么,提议道:“等一下,如果是它在限制我们的话,为什么不直接破坏它呢?”
“破坏……这应该是你朋友的东西吧,没关系吗?”
黎行尘也想过,但担心这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也就没有开口。
“没关系,被随便丢在这里的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算很值钱,让我来赔给她就好!”在这方面,怀夏一贯豪气十足。
“既然都这样说了……你们退开一些,这个东西是金属做的,可能会反弹。”
黎行尘示意两女退开,而后高举金属匣子,猛然砸下!
哐当一声闷响,匣子砸落地面,向前方弹飞出去。黎行尘敏锐地察觉到从匣子上连出的丝线变得暗淡了些。
“你们感觉怎么样,有变化么?”
“轻松了些。”
因为受到影响比较大,秦心最先察觉到自身的变化。
“思路是对的,再来两次我们应该就能出去了。”
从工作状态来看,它是把“星”发送的信号转发给她们,显然是某种中继器一类的存在。
捡起匣子,黎行尘再度砸下,连着二人的丝线更加晦暗,几近消失。
“好,最后一次。”
又捡起已经形变的匣子,刚要砸出去,他突然发现匣子的接缝处透出了辉光。
他停下了动作,转而端详,苍白的光像是受锢许久却重见光明的囚徒,不断自其中奔涌而出,如液体般滴落在他手中,迅速消散开来。
直到最后一“滴”光芒好似将死之人叹出的最后一口气般彻底消亡,视线不曾脱离半分的黎行尘这才回过神来,神情莫名。
他清晰地感知到,那些光芒在融入自己的身体。
细细感受了一会,确定没有异样,他转身看向等待自己将匣子彻底破坏的二人。
匣子里面的东西已经消失殆尽,这都不算破坏那就说不过去了。
如预料之中,自匣子连到她们身上的丝线彻底不见踪影,他舒了口气。
可紧接着,另外两条更为明亮,甚至是有些刺眼的线竟凭空浮现,一端自然是秦心和怀夏,另一端则是——
“什……么?!”
不可思议地看着从自己身体里穿出的两条线,黎行尘倍感荒谬。他心怀侥幸看向身后,希望这连接线是自己后方的什么东西发出的。
然而事与愿违,后面什么都没有,他成了新的中继器。
“怎么一脸茫然的样子,”见黎行尘愣住,怀夏以为是他不忍下手,便笑道:
“彻底坏了也没关系的,不是说了我赔么,这么小家子气干嘛,都跟我一起这么久了,难道还在质疑我的财力吗?”
说着,她还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幅恨他不成器的表情。
“阿尘,那种感觉更强烈了……”
相比怀夏那没事儿人的模样,秦心则是眉头紧皱,面露苦色。
“以我为信号中继,反而效果更好了吗……”
能让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秦心作出这种少见的表情,想必早先的那份不适已经变成了痛苦,黎行尘深知这点,也就由得她靠过来,而后伸手搂着她的肩,好让她不至于脱力倒下。
“秦心?!她怎么了?”
“抱歉,没想到破坏它会是这种结果,”黎行尘面带愧色,“现在变成我在限制你们行动了。”
事已至此,他只得解释自己看到了“线”,以及有关“星”和野狼林的事情。
“游戏里的东西能出现在现实里……我有点明白了。”
听完黎行尘的讲述,怀夏恍然大悟:“所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就和你那个叫‘杨毅’的朋友一样,处于一种幻觉里?”
“这些东西能影响到现实,已经不能称为幻觉了,”他努力想找出一个词来形容这种现象,却找不出来,“而是一种未知的超自然现象。”
“那阿尘你也能看见那颗‘星星’,为什么没有受到影响呢?”
怀夏的问题让黎行尘顿住。
“之前可能还没有,但现在……”
他发现了异样。
有什么东西从空中落了下来,紧接着整个人像是被装进了一个透明的躯壳。
这躯壳空有外形而没有重量,却能让人明确感知到它的存在,又紧紧跟随着每一个动作,如同受人操纵的木偶。
他抬手,一层淡淡的虚影正笼罩其上,如若仔细端详,还能隐约分辨出镶银护腕的标志性外形。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不断重复着,似是强调,又似肯定:
我应是,‘日月星辰微’——
自看见那颗纯白的星为始,直至此时此刻,黎行尘方才切实理解了杨毅以及秦心和怀夏这些经历之人的感受。
那是一种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