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眼”（1 / 2）
你们要进窄门。因为通往灭亡的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去往永生的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
挑战开始前，要塞中常驻的牧师正在给黎行尘与何雪皓做祈祷。他高声朗诵经书里的词句，另外四个牧师分散站在场地四角的高台上，高举手中光团镶于顶上的法杖，将这片场地照得通明。
这块被空出来用作对战场地的练兵场离艾尔斯的宅邸不远处。乌泱泱一众士兵堆在练兵场旁边围观，他们显然很久没遇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了，一个个兴致盎然。
“该死，这帮人都不用睡觉的吗？”黎行尘心想。
他也不是没被围观过，但半夜三更被一堆亢奋的夜猫子围着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更别说在不经意间甚至能感受到里头夹杂着火热的兄贵视线。
“行尘，这些人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高兴？”
何雪皓环视一周，现出为难的神色。
“你知道斗蛐蛐吗？虽然现在蛐蛐很少见到了……但在很久以前，有些人闲着的时候就喜欢去田野里抓一只蛐蛐，把它放到有着另一只蛐蛐的笼子里面，看它们相斗。”
黎行尘以剑柱地，提尔之剑锋锐的剑刃在月光下熠熠闪光，如同蝉翼。
“眼下我们就是那两只蛐蛐中的一边。”
“那我们能打赢吗？”
“没问题，相信我。”
黎行尘俯下身，在小姑娘耳边传授要领：“一会他冲过来，如果针对我，那你就在旁边骚扰他；如果针对你，你也不要慌，就用盾牌去尽量挡住他的攻击，像我之前教你那样，然后放空思绪，剩下的交给我。”
“嗯，好的，我会尽力的。”
感到耳朵有点痒痒的，何雪皓缩了缩一边的脖子，勉强回应黎行尘。
“罗纳德是二界破界者，已经能开始吸收原质，使用原质武器；身体上的强度也比你们高很多，即便是两个人对付一个，你们的情况也很差”
便装的艾尔斯腋下夹一个写字板，手里握着一支笔，大声问道。
“且在这场比赛中，无法使用恢复道具，黎行尘勇士，我需要再最后确认一次，你真的确定了要两人一起挑战他吗？”
“没错。”
场外骚动了起来，谈论间多是一些不可思议和嘲笑自大狂的话语。
“那个小白脸的腿还没我胳膊粗，能行吗？”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道。
此言一出，旁边立马一阵嘘声。
“你个牲口胳膊练得比我的头还大，怎么比啊。”
“这世道，普通人都敢和破界者干架了吗？”
“听说这两个人是之前魔法塔在边境旁边村子里鼓捣着从异界召唤出来的，指不定有什么厉害的地方呢？”
“看着白白净净，能有多厉害，怕不是连鸡都没宰过。我见过城里的那些贵族佬，他们看见断了头还在跑的鸡时，都被吓得到处乱窜！”
“““哈哈哈哈”””一众士兵笑了起来。
斜着眼瞟了一下周围的大汉，艾尔斯没有说话。他懒得去管这些跑来凑热闹的士兵，过一会，不见人的百夫长就会叫他们滚回去的。
“‘眼’最近都没什么大动作，你这一出可有好多人在觊觎，你不应该帮帮他们？”他偏头问向旁边没有打算出手的亚妮丝。
“是他们接到了村长的任务，也是他们约下的挑战，和我有什么关系？”
亚妮丝一脸风轻云淡，似乎面前的争端和她没有任何联系。
“罗纳德一从将军那里接到协助调查的调令就立马跑来我这里，你觉得有没有关系？”
“他是来找你的，又不是找我的，”她奇怪道：“还是他已经受够了当替补，想来挑战我，取代我的位置了？”
“……”
“你真应该教教他怎么待人处事，你们明明都是从学院里毕业出来的，可为什么我总感觉他少学了什么东西？”
“……我尽量。”
“哦哦哦哦哦！”
艾尔斯和亚妮丝说话间，场上突然沸腾起来，一个戴盔披甲的人从士兵堆里挤了进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被挑战者，罗纳德。
姗姗来迟的罗纳德意气风发。身上坚固的防具是临行来往吉顿镇任职前他家中为他购置的，他一直都有悉心保养，直至今日，它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用余怒未消的眼神盯着对面二人，注意到二人并没有换装备的罗纳德讥讽地笑了。
“一身破铜烂铁，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武器也看起来旧得可怜，怕是连我的防御都破不开。这种毫无悬念的战斗真是扫兴。”
“吁——”
明明自己已经尽数占优，却还要用靠着家族得来的力量发表讽言讽语，属实让人无语。凑热闹的士兵们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有不满的就站出来和我对上一场，别藏着掖着！”
罗纳德试图找出喝倒彩的士兵，而他们此时却纷纷噤声，他只好撂下一句狠话。
没人搭理他。气氛尴尬了一会，艾尔斯向双方发问：
“既然双方已经到齐，那么挑战马上就要开始了，双方都做好准备了吗？”
“嗯，没问题。”
“哼，当然。”
“那就——”艾尔斯举起手里的写字板，直至气氛紧张至极点之时，狠狠挥下。
“开始！”
罗纳德当即深吸一口气，足下发力冲刺，抽出腰间的鞘中寒芒，先发制人！他的气势很足，如一头野兽迎面冲撞而来，片刻之间就来到黎行尘面前，用最直接了当的姿势灌注全力向右斜劈而下，直指脖颈！
黎行尘虽是战前看起来神态自若，但从未轻视对手。见罗纳德率先出手，他径直进入心流状态，摒弃纷杂思绪，心中空明如灯，映照一切。
刹那间垫步架势，双手持握已然覆上红光的提尔之剑，以重斩格开这一开场就是全力以赴的一击。
只听“铛”的一道金属交击声传出，罗纳德与黎行尘的剑刃撞在一起。巨大的力道让黎行尘上身剧烈摇晃了一下，几乎就要破开他的架势，好在他及时稳住重心，才没有立即败下阵来；而罗纳德则只是稍微顿了顿，便从僵直中恢复过来。
“什么？”罗纳德有些不可置信，他刚才那一击几乎倾注他自从能吸收原质以来积攒的所有原质，理应能势如破竹般斩断这小子的剑，把他砍翻在地才对。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一瞬间的惊讶之间，双方的剑一触即收，黎行尘交换着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罗纳德看在眼里，心里冷笑。
他并不打算给黎行尘休息的机会，几乎是在退开站稳之后，便即刻再度出击，高举着长剑逼近黎行尘。
黎行尘连连退步，同时举剑上架。下劈如约而至，击在剑身上，却没有太大的力度，被稳稳接下。
是佯攻！
罗纳德突然顺着剑身反弹之势转剑，剑尖朝着黎行尘头部右侧点去。
眼看就要被击中脑袋，黎行尘赶紧用剑将其挡到一边，可匆忙之间的防御力道还是弱了一些，剑尖没有被格开，在黎行尘的侧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伤口不大，但在系统判定下，黎行尘还是失掉将近十分之一血。
两轮攻守发生得极快，直到看见黎行尘头上出现伤口，围观的士兵才反应过来，连连惊呼。
这跟他们平时操练中练习的劈开刺击不甚相似，虽然最终的目的都是杀死对手，两人之间的剑术对拼却更为精妙，一招一式速度极快，变换莫测。
“行尘！”一旁的何雪皓这时才反应过来，连忙顶着盾顶上前，想用盾撞开罗纳德。
“注意格挡！”
黎行尘见她不管不顾冲向罗纳德，不禁出声提醒。
“晚了！”
罗纳德手中的剑如同第一次斩出时般冒出森冷寒光，猛然横劈。巨力将何雪皓的冲势打断，并把她手中前顶的盾牌荡开，紧接着向中门大开的她直直刺出。
好在黎行尘在出声提醒之时就提步上前，赶上了紧随的一击，用力推开失衡的何雪皓。同时单手持剑仓促挥砍逼开对手。
这一下挥砍被罗纳德从容不迫地轻易躲掉，退至几步开外，盔甲的重量没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没事吧，雪皓。”黎行尘扶起何雪皓，待她站稳之后才道：“跟人对阵和跟狼对阵不一样，必须更加专注于他手里的武器和脚下的步伐。”
“如果你觉得太快、看不清楚的话，就放空下来，回想我们之前打boss的时候。”
“聊完了吗？聊完了就受死吧。”
罗纳德又一次持剑接近，目标仍是黎行尘。他的怒火还没有得到完全的宣泄，黎行尘就是他的宣泄口。
而且他分明地感觉出了黎行尘的剑术理解和反应能力都不在他之下，仅是力量上有着差距，如果让他的女人反应过来联手进攻，恐怕他是讨不了一点好。
换言之，只要解决掉黎行尘，他就可以宣告胜利。
浑然不知自己的心态已经从一击斩杀对手变成想办法先解决棘手点的罗纳德继续进攻。黎行尘依旧以守为主，时不时参杂着重斩寻找还击机会，可惜收效甚微。
何雪皓没有再鲁莽加入战斗，而是在一旁观察了起来。两人间朴实精妙的拼杀动作深深地烙在了她的脑海里，渐渐地，她好像能看清一些东西了。
“下一招应该是这样！”她在脑海里预演着罗纳德的动作，仔细观察着他周身细微变化，推测接下来应该是向前压进并砍向腰腹部。
果然，正在缠剑罗纳德大力施压，将提尔之剑压制到一侧，然后趁着这个空挡变换杀招，朝着他的腰腹部砍去。
黎行尘全身上下装备着的只有一件野狼靴，那粗糙的麻布衣根本没有任何防御性可言，依先前的攻势来看，若是被这一剑砍中，起码得削去一半血量。
只是他仿佛未卜先知一般猜测到罗纳德的变招，并迅速退开数个身位，擦着剑刃避开了这一击。
“我的衣服虽然是送的，但是你该赔钱还是要赔钱。”
黎行尘好不容易拉开身位喘息片刻，立刻扯起了垃圾话。
“等你死了我会给你点儿的，跟你埋在一起。”罗纳德则边拉近身位边回道。
“这个要做到有点难，我试试吧。”
黎行尘再退，瞄了一眼何雪皓所处的方位。
……
视角倒回至何雪皓正确猜测罗纳德的攻势之时。
艾尔斯手中疾走的笔墨短暂地停歇了下来，他抬头看向场中激烈交战的二人，讶异道：
“罗纳德引以为傲的剑术竟没起到效果。”
“剑术这种东西，等到真正需要它时便会发现，它能做到的太少了。”
亚妮丝也学过几年剑术，但在母亲离世之后，她就再没碰过剑。
话中浓厚的主观意味引得艾尔斯侧目，随即将话题转移。
“虽说罗纳德现在吸收的原质只能用来短暂强化体能和原质武器，没有原质技艺可用，但这份强化都足以让他同时打败好几个普通人了，而现在看却只是占了一点优势。很难想象没有破界的肉体里能持续发出这么强的力量。”
“异界勇士们的实力，应该是另一种提升方法。似乎叫……‘升级’。他们热衷于杀死一些野兽和小动物，或许这就是他们‘升级’的必要条件？”
艾尼斯回想在村子里和巡逻时碰见的玩家，他们有时会谈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她大多数情况都懒得在意。但对于他们所提到最多的东西，她还是有印象的。
“嗯，有意思的情报。”艾尔斯记下这个信息，“听起来像是内心变态之人会做的事情。”
“话是这么说，但他们杀的基本都是那些最近莫名泛滥的物种，有些还是我委托他们去做的。”
“委托，的确，对于刚被召唤来，身无分文的他们，金钱确实是很有诱惑力的东西。”
眼中流转着莫名的色彩，艾尔斯作思考状。
亚妮丝明白他现在的想法，出声提醒：
“确实能用奖赏来让他们为我们做事。但还需要注意，他们其中大部分人是非常，嗯……自由的。换一种说法就是并不在乎我们这里的一切，权当出行游玩，随时随地可以离开。”
“真是……不讲道理的游客。魔法塔那边的召唤时限是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