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净化（1 / 1）

如果您是来阻止我的，请您放弃吧。既然已经‘无忧’的下了山，如果不入城，那我还不如当即就醒来，向您告别，向这座耶路撒冷告别。 白羚没有回复，仍是像雕塑一样直直看着我。 如果没有问题，我下水了，希望你不会游泳。 我来带你回家。奇怪的是，这次开口白羚的声音是纯粹的女声。 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知道你要带我回哪个家。我只知道，这是我的梦，我来做主。 罗南，不要再固执了，城里没有你要的的答案，没有你要的东西和要见的人，你已经经历了你该经历的，你应该回家了。 谁来定义所谓的‘应该’呢？ 当我一边说着一边向河边走去，我特意向右侧走了一个斜线试图绕开白羚，尽量避免自己和它的距离过近，仿佛在害怕它会突然长出双手来阻拦我继续前进。但是白羚不再说话，我用余光看见它也并没有转头，仍然是一动不动的像雕塑一般。 突然，我仿佛撞到了一堵坚实的墙一般无法继续向前走。 我索性回头看着白羚，严肃的说：如果是你搞的鬼，请你马上停止。 白羚缓慢的转过头来，但是脖子以下的身体并没有任何动作。湛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仍然没有开口。 我回过头又踢了一脚，墙还在。我只能转身再次尝试和它进行沟通。 请你停止这些小动作。 罗南，如果城中没有你想得到的答案，你会失望吗？ 我本来就没有期望什么，如果有，所有看到的摸到的感受到的都将会是意外之喜。 我撒谎了。也许我有期望，但是我也不知道我最希望看到的是什么，或许只是一尊大卫王的雕像，或许是约柜，或许，是雅卫。 湛蓝色的眼睛让我感到不安，于是我转身对着无形的墙面壁起来，等待白羚解除这道阻止我入城的障碍。 你才是所谓的卫兵吧。我调侃道，聊以缓解自己关于说谎的不安。 没有卫兵，但是你进不去。 隧道是吗？你正面对的石碑已经提示我入城的方法了。 你不会游泳。 这是我的梦。 你找不到入口。 这里没有黑夜。 你会溺死在梦里。 能否入城不是关键，反正我此生并无遗憾，如果有算了，和你说也没有用。 为什么你还是不明白，罗南，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丽玛？ 我刚想到丽玛，随即白羚的声音就变得像丽玛一样，年轻略带鼻音。也许这又是它的一个让我放弃的小花招。

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羚羊小姐或是先生。我可以在这跟你耗着，如果我醒了，你就得逞了，所以你如果真的神通广大，完全可以去叫醒我。如果你没有这本领，那请收了这堵该死的墙，让我下水。 我在等待白羚回复，而白羚似乎在等我放弃。一个面壁的男人和一头白色羚羊就这样背对背沉默了许久。 向前走吧罗南。去见识一下你心中的圣地，如果你还有命回来，我会在现实生活中等你。 白羚的声音又变成了男声，很熟悉的感觉，但是我不敢确认。 于是我再次转身小心翼翼向护城河走去。墙消失了。这让我非常振奋，一扫想到某人的阴霾。河岸是人工的垂直护堤，河面距离现在所站的高度有近一米的落差，这说明，当我下水之后，凭我几乎谈不上的游泳技巧，再想走回头路已经是不太可能。 可是既已决定，又何来犹豫。 于是我义无反顾的跳入河中。 没有回头炫耀，这是对白羚最好的炫耀了吧。 护城河没有我想象的深，当两脚站定在柔软的河床上，河水勉强淹过我的肩膀，至少让我的鼻子能够自由的呼吸。于是我艰难的半游半走的走到对岸。由于白羚的突然出现，我没有来得及思考从哪里开始摸索古城的水下入口。略微让身体继续适应一下泡在水中以后，我决定先向东行。 既然石碑被竖立在这里，那入口应当是石碑周围。但是鉴于石碑本身的存在有些蹊跷，在提醒本是小城居民的同时，也似乎在为可能的敌军充当指路牌（又或许是诱杀敌军的套路，丽玛曾说，假作真时真亦假），我对短期内能够找到入口的信心并不充分。 我捏住鼻子屏气下探，在水中勉强睁开双眼向两边张望，没有洞口。我随即把头探出水面，继续向东艰难行走。每过约20米就重复一次屏气下探张望探出水面的动作。这套动作我默数了将近35次，在石碑向东约700的地方，我最终找到了隧道的入口。 隧道的入口几乎在古城南边的中间地带。我抬头望向北面的古城，城墙高耸，并没有办法判断游过隧道以后会是怎样的光景。 隧道究竟有多长，我心里也没底。一切都是我的推算和想象。 我真的有可能溺死在自己的梦里吧。 真的没有遗憾吗？我可以骗白羚，但是我骗不了自己。在过去的这一年，我没有抓住可能成为我一生救赎的那个人。纵然丽玛有千万个缺点（又或许只有嘴毒这一个重点），可是只要一个优点，就足够让我牢牢的把她放进心里。她对生命充满热情，这与我得过且过的态度截然相反。沉迷于哲学和宗教，无非是我自己无法确认自己活着的意义。什么人类的意义生命的最终释义，这些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此时此刻，如果带着遗憾溺死在梦里，反而恰恰证明了我曾经活过吧。也许我的尸体在我的狗窝里一年三年十年直至变成白骨都没有人发现。但是只要我承认自己曾经活过，我的生命就有意义吧。 不用再犹豫了，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和平年代一口气潜泳的世界记录是276米，549米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或许是以杀死自己为目标，我一鼓作气憋气下潜钻入了隧道之中。 我眯起眼睛大致看清了隧道的形状，是不规则的四方形，恰巧够容纳约莫1个人前行。隧道是黑洞洞的一片，我只能依靠双手摸索。好在隧道璧有开凿留下的斧痕，这对我憋气前行有着极大的帮助作用，我眯着眼睛以双手做脚，左右开工，每一次都用尽全力将自己往前拉送滑行。 不知滑过了多少距离长久憋气使我的眼睛鼓涨发酸，肺部犹如灌铅一般沉重，濒死的感受并没有让我的大脑中闪过既往的经历（可能分手后我已经回顾了太多太多），反而让我原本已经酸痛的手臂变得轻松而有力，更加使劲的借助斧凿留下的刻痕向前攀登。 正当自己快要绝望的时候（也许只前进了二三十米），我看到前方的水体有一丝亮光，这又给了我极大的希望，原本只是奔着能前进多少是多少的念头，现在看来似乎还是有一线生机。 是一个通风孔！隧道里有垂直的通风孔！约有15米直径，刚好够我站直身体将胸部以上送到这个救命的通道中去。 我抬头望向孔的上方，大口大口的呼吸潮湿的空气。通风孔的顶部有密目网，或许是用来阻挡大型的石块，也不可避免的积攒了一层灰黄的落叶。光线透过树叶间隙艰难的射进通风孔，这微微的亮光竟让我的眼睛有些不适应。 通风孔给了我继续前进的勇气和底气，在肺部的不适略微缓解以后，我再次下潜继续探索，通风孔的间隔数量恰巧足够我每一次艰难的换气，在经过两到三个通风孔后，我甚至尝试越过一个通风孔间隔换气。 入城是有希望的，并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最终当充足的光亮水体射入眼睛时，我知道我终于入城了，我终于到达了梦境旅途的终点。 我带着胜利者的喜悦到达了城内，当我将头探出西罗亚水池之时，我确信我坚定不移入城的信念是正确的。 城内的景象与城墙破败的样貌有着天壤之别，每一堵墙每一块砖似乎都散发着赭色的光芒。我再次把头埋入水中，憋气闭眼探出水池，仍然如此。这是在我的梦里，这座神圣的古城正在以我想象中圣城的样子，向我表达着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