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真实的偶像（1 / 1）

亲爱的漫游者，zycat003，固定话机编号006即将为您服务，我是您此次旅途的专属顾问以及漫游助手，型号lunaiii，出厂日期2056年7月，上线时间2056年8月，累计服务1650小时，编号3342。请您确认是否收听安全风险提示？ 不用。 启动漫游系统前，我将请您确认连接器末端完整性，请在确认后说如下口令，代表您已完全知晓参与漫游系统的风险，可以启动漫游系统，口令为：露娜3342，我已就绪，请您启动漫游系统并执行守护工作。 并确认此次漫游准备工作已经完成。 什么？露娜疑惑的看着我。 你漏掉了这句话：‘代表您已完全知晓参与漫游系统的风险，并确认此次漫游准备工作已经完成。’ 罗南，你什么时候这么细心了？ 露娜将托盘内的插针展示在我的眼前，插针在托盘内缓慢旋转。 露娜3342，我已就绪，我们开工吧。 露娜再次白了我一眼。你就是不爱守规矩。是啊，我马上就要去到一个不用守规矩的地方了，晚安露娜。 插针被露娜固定在推送器上，露娜轻轻撕开我亲手贴上的防尘贴，启动了漫游系统。然后起身轻轻给我的额头送上了一个冰冷的吻。 晚安，罗南，你先去，我会来找你的。 丽玛？ 站在诺阿的门前，我紧盯着自己的脚尖。 诺阿的房门上不再显示他的铭牌信息，可是我就是清楚的知道，这扇门之后有一个骄傲偏执的教授在等待着和我进行一场辩论。对于诺阿前一天（对我而言）与我分别时候提出的问题，我还没有答案。但是我却有了自己的问题。不知道今天他又会提出什么样的问题。如果只是回答他自己提出的问题，完全不用这么着急。 反正我始终要成为他的学生，如果没有意外，我们可以有三年时间来慢慢交流这些神神叨叨的问题。 哲学专业讨论的是方法，不是结论，是提问的艺术，是从自己的心跳从自然的心跳中摸索生命意义，是一种求知的过程。所以我们既是被包裹在泥中濒死的先知，也是被阳光拥抱着的激情的旅者。两者没有区别，当旅者站上讲台，他就变成先知；当先知步入了丛林，他又会变成一个普通的探险家。 门突然被打开，我抬起头却看到诺阿远远站在书桌之后。 照常理，这应该就是他现实中的办公室。可是在没有了第一次来到这里紧张的情绪之后，我才发现了这个空空荡荡的房间的不同寻常，这完全不像一个大学教授的办公室。或许只是他用来故弄玄虚的会客室吧。 进来，坐下。诺阿直截了当的向我发出命令，仿佛我现在已经是他的学生一样。教授，昨天，不，是前天，我做了一个梦。我径直走进房间，坐在书桌前唯一的转椅上。 你以为你是先知了吗？当然没有，教授。我只是很困惑，人应该用什么样的知觉，去接收作为天使的光所传达的信息。对于诺阿始终能看出我心中所想的惊愕，没有阻碍我同样直截了当的反击。 天使是光，不是我给你的答案，是我给你的第一个问题。 阿尔，我想我们现在还没有互相辩论的‘身份’支撑。 罗南，我今天请你来，是想问你另一个问题。 他没有听懂，或者根本没有在听。今天应邀而来，我其实更想得到另一个切实的答案，这关乎到我是否要开始着手准备瑞士之行，关乎到我是否要和编号3342的蓝色丽玛正式的说声再见。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等待那个即将到来的问题，它会不会带给我另一个错乱的日期，另一场潦草的睡眠，或者带来更为混乱的日子。 罗南，你相信先知吗？

我并不虔诚，我相信以赛亚耶利米确有其人，但是他们的预言哀嚎的先知，是啊，所以南国的毁灭究竟是神的审判，还是物竞天择之祸。在我看来，历史的记录既然都是后人书就的，那其中一定存在杜撰的部分，来合理化每一个事件的发生，也许天上那位只是一个借口，用来掩盖一些黑暗的阴谋。 你是真的不够虔诚。阿尔，现在是2057年了，科学可以解释很多。即使我在物理方面没有天分，但是我相信社会学也是一门实在的科学，历史事件通过社会学来解释，应该都能行得通。诺阿在责怪我不够虔诚的时候面带笑容，这让我放松，在没有确定身份之前我还不能够过分的惹怒他。 应该，你说了应该。我还需要学习，所以阿尔，我是否被录取了？也许我应该更加直接的来提出我的问题。 今天的第二次了，记住罗南，不要反客为主，学会听，这是我教你的第一堂课。 免费。阿尔补充道。 我没有办法反驳，我的到来是阿尔下达的通知的结果。 所以你不相信先知。阿尔停顿了一会，继续道：我们会一起去找寻，我答应你。 9月4日之前到瑞士来。 我终于得到了我要的答案，但是诺阿说的另一个问题，我不确认诺阿是否已经得到了他的答案。 我的第二个问题，等你来了再说，希望莱茵瀑布能够洗净你的疑虑。 好的教授，还有其他吩咐么？ 诺阿仍然低着头，好像并没有打算回答我。从始至终他一直是这个姿势，双手负后身体笔直，只是偶尔居高临下的看我一眼。 有人尊敬耶和华或者叫做雅文，有人崇拜狄奥尼索斯，有人跪拜佛陀。只有现代人在混乱无序中依旧狂欢。 真实的偶像，在人痛苦时出现并描绘‘生’的希望。在人离弃‘天道’时出现并告诫人走该走的路。 所以在你所指的2057年，没有人悲伤的时代，是否还有偶像。先知存在与否，真实与否，毫不影响他们背后精神的力量，他们说的话或许是后人的归纳总结，甚至是杜撰。 但是罗南，百年以后的人会如何杜撰这个时代的先知。 如果‘混乱’是这个时代的偶像，那混乱之神的代言人在哪里。 也许你质疑天使质疑先知，可是罗南，你是否想过人现在走的这条路，它的终点在哪里。时间一定在向着一个目标流淌，是谁确定的这第四个维度，人类是否能够凭借自己的意志改变时间的终点。这个问题不在是‘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要去哪里。’而是，我能不能决定我要去哪里。 如果你不认同‘混乱’是这个时代的主题，那罗南，我们所追求的是否永恒不变，在哪里？什么，才是真实的偶像。 你去吧，下个月见。 9月4日，距离今天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我还有时间和我的狗窝好好告个别。这次去瑞士修学之后，我应该不会再回到贝尔谢巴，可能留在苏黎世，那里有最好的学术氛围，可能去柏林，那里现在是世界的中心，再不济，去到特拉维夫雅法，至少那里没有战乱。无论去哪，有新的蓝色露娜在等我，没有丽玛灵魂注入的蓝色露娜。 也就是说，我这次一旦飞走，就和丽玛永别了。考虑到那个深咖色西装的陌生男人，其实永别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不论我如何挽留以及欺骗自己，也无非是把永别这个瞬间的动作从心理上进行了拉伸，从这个点到那个点，之间的每一个点，属性没有改变，数字永远是零。 真实的偶像一定存在于某个空间某个时间，它恒久的等待，等待时间最终归于一处，等待人心最终归于一处。 人的一天终将归于梦境。所以在回家以后我再次决定先潦草的睡上一觉，如果能够在天黑（根据之前的经历，不限于是否是今天的天黑）之前醒来，我想到这个城市里再走一走逛一逛，就像在倒数一样，这个城市这个街道即将在我的人生中彻底死亡，就像玛雅和亚特兰蒂斯在这个世界上的死亡，留下残垣断壁，却没有留下任何精神上的遗产。那他们的先知，又在传播什么样的圣意，是尽情狂欢直至世界末日，还是要求将国王意志践行到最后一天。 在入睡前一秒我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还需要向她说一声再见。 只是我也不确定她在哪。 我没有见过我的父亲，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唯一能够证明我有过父亲的，却是近十年前那封里装有阵亡通知和抚恤金兑换支票的信封。那年以后，母亲也就失踪了，曾有人说在通往耶路撒冷和死海的方向上见过她在游荡，也有人说她已经前往了加沙。如果是后者，那母亲现在还在世的几率就不大了。我心中所念的是在耶路撒冷好好活着的母亲，不是漂浮在死海之上，也不是埋葬在加沙的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