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将即兵胆（2 / 2）
军令下完，罗六拉下面甲，稳步朝着城门楼外右侧六尺处，自己的战位走去；那个稳住突骑施崩溃战阵的突骑施悍将，正在右侧城墙下，指挥突骑施武士架云梯，准备登城……
……
床弩的轰鸣，射中在城门楼后楼檐的三支狼牙巨矢……
投石机的怒吼，孤峰堡外不停传来的惨烈痛吼声……
城外的激烈大战，虽无法亲眼目睹，孤峰堡里，原本端坐在马扎上待命的大唐辅兵，早已紧张起身，全部列队待命……
营房里，休息的辅兵们，披挂整齐，在各自的队正指挥下，跑进队伍，整装待发……
轻伤休养的重甲战兵，全部顶盔贯甲，分成两队，守候在孤峰堡城墙的兵道旁，准备随时登城，作战杀敌……
决一死战，我存敌亡！
……
城门楼的主将令下，两百多名辅兵快速分为两队，各队列成四排箭阵战队，分别站立在城门楼左右两侧的二十步处，在主官的号令下：举弓，射发。
箭阵后，投石机在辅兵们有条不紊的操作下，继续怒吼……
箭阵前，轻伤的安西军重甲战兵，沉默地静候在登城兵道下……
……
乍听霹雳惊雷，看到城墙里突然飞出的冰雹般石块，砸垮三才盾阵里的突骑施战队。
昆咄达干上涌的热血，瞬间冰凉，僵硬着身体，呆若木鸡般张大嘴巴，发不出声音……
片刻后，昆咄达干瞪起血红的双眼，目光惊恐，双臂乱挥，大声尖叫：“圈套！圈套！这是唐人的圈套！该死的葛逻禄人将我们卖给了唐人，就像他们把唐人卖给大食人一样！”
陷入绝望的昆咄达干，脸色乌紫，神情惊惧，目光游离，眼神涣散，口中白沫乱飞，继续嘶吼：“要我们突骑施武士先攻下孤峰堡，他们再进攻碎叶城，就是该死的圈套，是葛逻禄人和唐人设下的圈套，他们要耗干突骑施勇士的精血，再像过去一样绞杀我们……”
失去理智的昆咄达干，语无伦次地大声嘶吼，充满绝望的眼神，心神迷乱，透出疯狂。
……
见到城墙里投石机扔来的无数石块，形同霹雳，砸向混乱不堪的破碎三才盾阵。
战马上的塔咄尼抹干，心神俱震，瞳孔紧缩，倒吸一口凉气，双腿一夹马肚，就要松开缰绳，拍马冲出，奔入战场，稳住战阵……
瞬间，塔咄尼抹干的冷静目光，锐利眼神，清楚看到屈玛夫先猛然停下回身……
同为生死兄弟，塔咄尼抹干相信屈玛夫先！
轻吐一口，塔咄尼抹干的左臂轻提，勒住马缰，斜过身体，右手疾探伸出，一把握住昆咄达干舞动的左臂，用力狠捏一下，沉声低喝：“大兄，冷静！战阵未溃！”
……
左臂的突然疼痛，让昆咄达干稍许恢复理智，略稳心神，定睛向前方战阵望去，破碎惨烈的盾阵又令他心中一颤。
看到屈玛夫先稳住战阵后，又冲向城墙，昆咄达干忍不住踩紧马镫，立起身子，挥动双拳，厉声疾呼：“好！屈玛夫先！定要夺下城墙，剁碎孤峰堡的唐人！我们再去找奸诈的葛逻禄野狗算账！”
出自车鼻施部的屈玛夫先，是昆咄达干领地里的世袭千户，昆咄达干清楚屈玛夫先千户的悍勇与能力！
……
怒吼了一会，紧张过度，全身乏力的昆咄达干，颓然地坐回马鞍，双目凝视，直勾勾地盯在孤峰堡城墙下，紧张地关注战场，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
……
此时，塔咄尼抹干稳住心神，举目远望，冷静地观察战场……
盾阵里恢复战意的突骑施武士，让他心定许多。
原本在箭阵破碎后，他准备带领恢复马力的奔射战队，再次冲进战场，冒着床弩轰杀的危险，在城墙外的两百步距离，策马前冲，用变阵后的横驰急射，发箭掩护屈玛夫先的登城作战。
今天，几个回合的交手，塔咄尼抹干已经知道；孤峰堡里肯定有一位久经战阵，精通战法的安西军大将。如此精准巧妙的战场设计和完美圈套，绝不可能是仅仅统领一百余人的安西军旅帅可以做到。
知道明白了，塔咄尼抹干也就清楚；城墙外的两百步距离，肯定也是死地，那个算无遗策的安西军战将，一定设计好一个圈套，正等他去钻……
现在，塔咄尼抹干的心中断定；孤峰堡里还有未出的杀招，正在等候着攻城的屈玛夫先……
看到三才盾阵里，剩下的三十余个射雕手们，在护阵武士结成的多层大盾掩护下，昂然屹立在五个半圆形月牙盾阵中，挺身起弓，含愤反击……
见此情景，塔咄尼抹干的心，突然抽痛起来；完了，孤峰堡里的安西军战将，绝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他肯定会用床弩一轰击杀！先清除掉射雕手对城头战兵的致命威胁，一百名突骑施射雕手将全部战死在孤峰堡下！即使立即派人冲入战场，下令散开，也来不及了，徒增死伤……
……
心神失守的塔咄尼抹干，额头冒出冷汗，情难自禁地张大嘴，深深地呼吸了几口充满血腥味的空气，调整自己的不安情绪，再次稳住心神。
他看了一眼旁边战马上，有些失魂落魄，陷入迷乱的大兄昆咄达干，眯着双眼，冷静地思索片刻，回首从自己身后的奔射战队中，招手唤来一个百夫长，轻声嘱咐道：“你率一个百人队，二十骑立回大营，通知大营里留守武士，收拾行囊，整装待命，一同保护好受伤的武士，准备撤军。你亲率八十骑逆清水河而上，迎着龟兹城的来路，前探六十里，三十里一回报。六十里到，如无异状，你就带着剩下的武士，全速回撤，直接归大营，准备撤军！”
“扎！”
突骑施百夫长应诺而去，率领自己的百骑战队，策马出阵，向清水河对岸，飞驰而去……
突骑施本阵中。
冷静沉着的塔咄尼抹干，接手了陷入迷乱的昆咄达干大兄指挥权，回身举起右臂，做了几个手令，将本阵的附离战队和自己的奔射战队，调整成冲锋队形，准备随时冲进战场，接应正在孤峰堡城墙下，拼死攻城的突骑施武士。
紧张迷乱，失魂落魄，有些疯乱的昆咄达干，竟然对身边的动静，茫然未觉，呆坐在战马上，目光痴痴地望向激烈的战场，嘴里仍在不停地咒骂，低声嘟囔……
……
孤峰堡，城墙下。
武士奋勇，悍卒逞强。
大战正酣，将是兵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