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那些年少时的碎碎念（1 / 2）
临近年关，城内行人来来往往，置办年货。
内城一座小院里，有一位腰悬玉佩，衣衫朴素的少年，摆弄着家里的东西。
院子里东西不多，只有一棵梨树，因为是现在冬季的缘故，叶子已经掉光，只留下黑色的树干。
一对已经有些旧了的桌椅，一座露天灶台，旁边堆了不多的柴火，用油布盖着。稍微引人注目得一点，或许就是门口旁边的几坛花花草草，此刻，他正拿起水瓮旁边的瓷罐，掀开水瓮的盖子，弯腰从中舀了点清水，随后起身，浇在了一株兰花上。
这株兰花是他从城外的小山上摘下来的，曾经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啃过，原本就只剩下一片兰叶，被他带回家种在花盆里，如今渐渐生长起来，可奇怪的是，这兰花到了冬天也不枯萎，依旧翠绿无比。
少年也没有学过种植花卉的门道，他种这些花草，纯粹是爱好。他只知道，在养护这些花的时候，能让他静下心来，去思考一直积累在心间的一些郁结。
少年名为陆离，是戈甲街池鱼巷的一名孤儿。
陆离抬起头，眯眼看向冬日和煦的阳光，近几日都是阴云密布，好久没有这么暖和的阳光了。
他踮起脚，转头看向了隔壁的院子，墙不怎么高，也只需要踮起脚就能看到隔壁院子的场景，院内几乎没什么东西，只有几个空坛子，一座木桩。
他家附近，东边院子里住着一个邋遢的男人，三十多岁，不修边幅，每天早出晚归，除了喝酒就是喝酒，但也从未见过他缺过钱。
在陆离幼年时期，男人很多次不想出门，就在墙根旁叫陆离去买酒，他一般给的酒钱会多一些，余下的也就给了陆离当跑腿费。
另外西边院子常年没有人居住，听说这座院子的主人是一位荡妖司的伍长，十几年前妖族攻城，他去前线就再没回来，听说他还有一个儿子，但远在中原，近些年也没回来过。
陆离望了望，隔壁那个男人明叫韩言，陆离一般称他为韩大哥，今天都快中午了，还没有起床，准是昨晚酒又喝多了。
他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屋里，拿了些钱财就要出门，刚推开院门，就看见一位棕衣少年左手提着一条鱼，右手抱着什么东西，急匆匆往自己这里赶来，陆离看到他，这时也不出去了，又回到了院里。
那位少年扒开门，径直走入院内，旋即坐在了石桌旁边的石凳上，把鱼挂在墙壁上。
陆离揉了揉头发，站在他面前道：
“徐问，怎么回事？今天火急火燎的就来了
被称为徐问的少年没有回答，先是打开了自己怀里抱着的东西，原来是一袋被炒的金黄的栗子，他从中拿起一颗，递给了陆离，嘿嘿一笑：“好东西，你先吃一个。”
随后自顾自的又剥开了一个，填到自己的嘴里，栗子软糯香甜，他嚼了嚼，咽了下去。
“这不是你今天就跟你那个师父去猎妖了吗，我特地买的，诺，来送送你。现在这季节，鱼也不好搞，好不容易才买的。”
陆离也剥开了一个栗子，填进嘴里。
“嗯，今天就要走了，一会我还要去找你呢，这么多年，多谢你跟徐叔叔的照顾了。”
徐问一听就不乐意了，他站起身来，咧嘴一笑，右手重重的拍到陆离肩膀上：
“小离啊，你这说什么话呢，当年你爹救了我爹一命，咱俩还是好朋友，帮你不是应该的吗，更何况你家里可就剩你一个了……”
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低下头，小声说：“我听说新晋猎妖师出任务，死亡率都好高的。”
陆离愣了一下，随后咧嘴一笑：“放心吧，我师父可是金丹境神仙，有他在，肯定会没事的。”
一年前，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铁匠铺购买法器时，一眼就相中了在铺子里做工帮忙的少年，和那位被称为“巧手”的赵铁匠商量后，用一块苍灵石向铁匠“买”下了陆离。
从此少年就跟随老人修炼，老人待他不薄，当做亲传弟子培养，陆离天赋显然不错，仅仅用了一年就修炼到第三境——入灵境。
但他之后却很惊讶的发现，这位朴素的老人竟是一位金丹神仙，但是在南川城也没有人听说过老人的名号，毕竟这种境界的强者，不是在猎妖司担任司首就是在城主府做客卿，实在不行也是行兵街那些富贵人家的家族长老，可老人就只是在长去山山脚有一座小茅屋，平时衣食住行都在那里，只有平日有事才来城里一趟。
今日傍晚老人要带他去城外的长去山，猎杀妖族，换取悬赏，顺便磨练一下他的心性，师父说他的心总是太软。
他抬头看了一下天，喃喃道：“更何况，你们不可能帮我一辈子，这些年，什么都干过了，我觉得，当一名猎妖师，可能能更加了解一些当年那件事的内幕。”
徐问对他说的当年“那件事”不置可否。
只是看向他，古怪的问道：“当年的事，你不是都忘了吗，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陆离望向远处，眼神充满迷惘，：“我也不清楚，好像自己把那晚上的事情都遗忘了。”
他顿了顿，闭上眼睛。
“我忘了好多东西，但我知道，自那一晚上，我就成了孤儿。我曾经也去过执法司，但是一无所获。”
徐问托着腮，缓缓道：“书塾先生说过，人受到重大刺激，就会选择性忘记。”
陆离伸了个懒腰。
“或许吧，但是成为猎妖师没什么不好。”
徐问好奇的问道：“你现在什么境界啊？要不，露两手？”
陆离耸了耸肩：“现在没法说。”
“那好吧。”
徐问有些沮丧，随后他站起身：“我先走了，我老爹的铺子还得等着我去帮忙打理呢。”
陆离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徐问跟他是多年的朋友，两人即使不打招呼，他也能知道对方要干什么。
陆离在失去双亲后，家中贫困，曾经跟父亲关系好的徐叔叔就经常接济他这个孤儿。陆离也跟徐问成了很好的朋友。
徐问的父亲徐阳，在南川城东南角开了一家杂货铺子，生意很好，陆离平日没事时经常去那里帮忙。
徐问离开后，陆离叹了口气，转身坐在石凳上，他看了看挂在墙壁上的那条鱼，也不知道徐问从哪里弄来的。
这时，隔壁院子里传来了一些动静，只听见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邋遢汉子起床的哈欠声音响起。
陆离转头望向墙头，一个睡眼惺忪的大脸探出，胡子拉碴，他顺带着掏出酒壶和一些银钱放在墙头上，打了个哈欠：“陆小子，帮我打酒去。”之后男人没多少什么，又晃晃悠悠回到屋内。
陆离拿起酒壶和银钱，他掂量了一下，出门便要打酒去，关上院门。他注意到，街上的巡逻护卫司人数似乎比往常多了很多，毕竟将近年关不安稳，许多妖族都在城外流窜。
他叹了口气，离开巷子，小跑向街边的酒铺。路上行人挺多，因为是年关将至的原因，各种人都有，有在路旁小摊吃早点的一家三口，有叫卖着糖葫芦的汉子，也有嬉戏打闹的小孩子。
“打一壶酒。”陆离把酒壶递给店小二，小二一看是常在酒肆打酒的陆离，便知道他要什么酒了。
笑着接过酒壶，应承了一声，就要去打酒。陆离思考了一下，叫住了他，从他手中拿回酒壶。
“今天换成一坛金粮酒吧。”
陆离嘱咐道。南川城物资匮乏，酒肆只有三种酒，劣等的铜粮酒，有杂渣，味道也不好，一般是穷苦人家喝的。
银粮酒，味道普通，但也不贵，家境一般的人家多饮这种酒。金粮酒，顾名思义，一坛一金，口感清冽，是南川城唯一的好酒了，故而也卖的很贵。
韩言给的银钱虽多，但也不够陆离买金粮酒的，这位韩大哥平日多资助自己，陆离近些年在铁匠铺做工，也积攒了些家财，今天就要离城执行任务了，他想买一坛好酒，多谢这位邻居。
小二欸了一声，转而就去后房搬了一坛金粮酒，酒坛不算大，陆离付了钱，提着酒坛就赶回了家。
“听说了吗？就在昨日，小城主突破合炁境了。”
一位佩戴腰牌的人对同伴说道。
陆离知道小城主，这位传奇人物是整个南川城的最强者。
十几年前，南川城邻近的南麓城被妖族攻破，瀚渊境妖族强者来犯，同为瀚渊境的老城主不敌大妖被重伤。整个南川城摇摇欲坠，这时小城主出关，只一人一剑，就将大妖斩杀，自那之后，南川城十几年内再无大妖来犯。
有一位合炁境强者镇守，是和平的最基础要求了。因为在整个北洲，合炁境的修士就是最顶点了。合炁境之上的境界，从来未有，只存在传说中。
陆离收回思绪，继续倾听那人对话。
“北境那帮畜牲估计吓得不敢出来了，每十年镇灵封印就会松动一段时间，现在时间到了，长去山那里还没什么动静，它们估计被吓破胆了!”
长去山阻隔着南境人族和北境妖族。南川城是临近妖族领地最近的一座大城，在邻城南麓城被攻破之后，就成为了一座孤城。
在南北境交界处，长去山，有一座古老的封印结界，隔绝两境的来往，没有人知道结界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设下，金丹境之上的修士或大妖无法穿过结界去往另一边，于是人妖两族隔山而治，彼此互不侵犯。
但是金丹境及以下的妖族可以穿过结界，就伏藏在长去山内修炼，说不定多年后就是一方妖王，为祸北境。
所以位于南境最北端，也是最偏远的南川城，城内的猎妖司负责监视长去山内妖族的动向，定时清剿妖患，但某些妖族隐藏的很深，待它们成长为妖王，迎接南川城就是无休止的攻城。
届时，南川城内荡妖司、猎妖司修士都会出动，守城，击退妖族。
如此往复千年之久。
有人说镇灵封印是北洲主神烛龙设下的桎梏，为了防止两族无休止的争斗。
千年前，两族曾经展开过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当时人妖两族死伤殆尽，整个北洲千疮百孔，浊气弥漫。
主神烛龙于沉睡中醒来，设下镇灵封印，将两族划到不同的领地，随后吞噬、净化浊气，再次沉睡。
可是近千年来，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位主神，渐渐地就流传成了传说。
陆离加快脚步，不再听那两人对话。只是回到了家中，走到门口，发现锁着的院门大开着，一位邋遢汉子正撅着屁股蹲在灶台旁，使劲扇着风，灶里飘着黑色浓烟，显然是把他呛得不轻。
陆离提着酒快步走到他跟前，看着满地的栗子壳，无奈的说道：“韩大哥，这栗子是我朋友给我带的，我还没吃几个呢，你就给给我吃完了？”
汉子一转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少年，当即大喜道：“嘿嘿，陆小子，你来得正好，你怎么知道我想吃鱼呢？”
他瞪大了眼睛看向陆离右手提的东西，嗅了嗅鼻子，随即快步夺过酒坛。
“好东西啊，不是银粮酒就行了吗，怎么还买一坛金粮酒啊，花了不少银子吧？”
说完便一拍泥封，转身倒入自己的酒壶中，酒壶倒的太满，溢出来了一点，他赶忙舔了舔壶口，一脸陶醉。
“嗯!好酒，好酒!我得留着慢慢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