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南北楼下(2 / 2)
工作人员看了她一眼,说:“让让,下一个。”
大姨不依不挠,伸手扯住工作人员的手,开始干嚎:“欺负人了啊!你不会是心虚吧!把我们叫到这来做人体实验?就你们是人别个都是畜牲是吧?”
大姨嗓门颇大,乡卫生院是三栋小楼围着一个水泥院子,就像站在山谷谷口向着里面喊一样,三面都传来回声。
帐篷里的人都聚集过来,两栋小楼也有房间打开窗户往我们这里看。
我注意了一下,南楼开窗户的只有寥寥数间,不知道是还没有住满,大多数是空病房,还是因为身体状态,里面的人已经不能也不被准许开窗和我们交流了。
北楼要好一点,还有急脾气的村民拉长声音喊:“说得对!昨天的检查就通过了,为啥还不让我们走?!”
“放我们回家,七天以后再来复检也是一样的啊!”
我心想,今天这情况难道是要哗变?
说实话,大家情绪状态都不太好,又累又饿,住的条件不好,还提心吊胆自己的命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交代在这里,一点就炸是非常正常的事。
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我一样,因为真的没吃来历不明的东西,而坚信自己健康无病的。
愤怒的根源是恐惧,这些说白了都是害怕死亡降临的普通人罢了。
当被集中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的第一反应是自我安慰、彼此安慰,但p致病体来势汹汹,村民们文化素质不行,新闻资讯又知道的不多,这两种安慰都不能战胜他们的恐惧。
向这些工作人员诉求信息透明度,询问具体安排,只不过是希望可靠的人给他们信心罢了。
工作人员脸上神情淡淡的,疲惫、麻木,瞳孔深处是一种令我感到谨慎的对生命的漠然。
如果没有看到过死人,是不会锻炼出这样的眼神的。
我觉得卫生院的情况比我想象中更不好,我们这一片地区的疫情也应该非常之糟糕。
从中央的医疗小楼里急匆匆出来两三个中老年,形象儒雅又威严,不知道是什么职位,看着不像医护工作者。他们走近的时候,我过于灵敏的嗅觉甚至闻到了一股钢笔的墨水味道。
我猜他们是机关单位派来主持工作的,属于管理人员。
在他们的主持下,工作人员首先对群众诚恳道歉。
我不觉得对方错了,怎么说呢?我没办法具体入微地描述或感受,但已经大致领略到表象之下一些不太好说的事情。
我又想起最近一年来甚嚣尘上的“末世论”——这次回去以后,我要做些准备了。
能看出来,工作人员里的大部分已经对类似的事感到厌烦,让道歉就干干脆脆地道歉,非常平静,带有一种万事都看开了,准备随时抽身离去的调性。
情况越来越可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