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海（1 / 2）
钟凡因35天，陈希166天。
今天是周末，也是雨后的一天。昨天夜里飘来了一片雨云，似乎是作为即将来临的长达两个月的雨季的先头兵。雨一直下到早上，在一瞬间突然停止。上一秒，雨点还砸在寝室的窗户上，噼噼啪啪，使周围显得特别安静，下一秒，失去了雨声的世界反而让人觉得聒噪。
虽然周末赋予人们睡懒觉的权力，但最近半个月养成的像一个正常的好学生那样的作息规律，还是逼迫着钟凡因早早地起床了。有一段时间了，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也许这所顶尖大学的学生本该就是这个样子，按时睡觉，按时上课。
只是那位在办公室请过他喝茶的赵老师布置的作业最让他头疼，他还是写不出什么东西来。下周三期中作业的节点迫在眉睫，钟凡因强迫自己打开电脑，坐到桌子前。
写什么都好，这个周末也必须写点什么了！
笔记本电脑的屏保上，是一幅随机出现的巨大沙漠的照片，连绵的沙丘将画面简单粗暴地分割成上下两半。头顶是纯净的诡异的天空，脚底则是毫无生机的砂砾。
钟凡因死死盯着屏幕，直到眼睛被闪烁到干涸，画面却变得更加栩栩如生，
他强迫自己写一个字，疼痛却从脑海的最深处传来。似乎有很多双手从黑暗里伸出来搅动他脑部的神经，进而拉扯出一种迫在眉睫的绝望。
下意识地滑动鼠标，却鬼使神差地翻到一个钟表的背景照片。
“死神的杰作吗？不用提醒我，我知道我在浪费时间！”
继续更换照片，齿轮却依旧在眼前转动，就像电脑重启一样重重地揉过双眼也死活不肯停歇。
他突然回想起昨晚做的那个梦，自己在无尽的虚空里挥舞手臂。白色、黑色、红色，三种颜色从巨大空间四面八方地裹挟而来，淹没他、覆盖他。周围没有人，却有很多低语声。他无法从梦中醒来，浑身冰冷。
“对周围事物没有任何兴趣，对外界刺激也表现麻木。”医生给出的结论，似乎是他唯一一次心理咨询的唯一收获。至于心理医生给出的对策，钟凡因却觉得很好笑。好笑在就像是对一个身患癌症的人提出的建议是“不要再长癌细胞”。
体内的焦躁在不断地攀升，寝室突然变成了牢笼。
钟凡因“啪”的一声重重地将电脑合上，与此同时，“嗡”，手机也传来收到信息的震动。
他拿起手机，是陈希发来的信息，上次去过她家后，他们互加了微信。
最近这段时间，陈希和他聊过几次，都是关于入室盗窃案的信息，以及钟凡因所做的一些“调查”的进展。
“今天没课吧？4点钟去海边见？”注意力集中到手机屏幕，除了陈希发来的信息还有眼前那个转动的齿轮。
“去海边干嘛？”
“想在雨下个不停前欣赏一下日落。”
“这种事情找我似乎不合适吧”
“其他熟悉的朋友们都趁着周末回家或者出去玩了呢”
果然，自己不是第一人选，如果有其他人可以选择的话。而且，似乎在对方心中，自己就是那种周末不会有什么安排的人。
“我要准备下周交的作业，恐怕也没有时间。”虽然明明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但他不喜欢这种“召之即来”的感觉。
微信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过了很久却依然没有收到。
“别误会我刚刚说的话我没有把你放在“邀请的名单最后一行”的意思其实，我真的很想跟你一起去海边走走呢就满足一下见不到明年日落的人的愿望吧当然，如果你坚持要完成作业的话，那我就一个人去好了”回复有些长，看来她之前不是在犹豫，而是确实打下了很多字，后面还跟着一个“可怜”的emo表情。
“而且，听说出门走走会给人带来灵感哦！闭门造车怎么能行呢？”陈希继续着自己的邀请，这次显得诚意十足。
“那好吧。”
“deal？”
“deal”
既然写不出什么东西，钟凡因干脆把注意力转移到解决另一件事上。他重新打开电脑，创建了一个新的文档，然后把最近调查过的几个名字打在了上面。
一种莫名的积极的感觉在钟凡因体内升了起来，他想起来小的时候和妈妈看的那些破案类的节目，他们俩会坐在电视机前准备好笔和纸，把嫌疑人和各种信息写下来试着分析。
只是，他能调查到的信息有限，在陈希的几个狂热追求者中，不乏家境富裕并且又帅气的优秀男生。按照他之前的怀疑，在这几个人中有一位为了追求心上人，鲁莽的闯入了他人房间并且拿走了只对陈希很重要的东西。但这么久过去了，为什么没有收到任何类似“赎金”一样的要求呢？
而且这样的动机真的足够吗？足够驱使这些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做出如此危险的举动？随着暗中观察过几个“嫌疑人”之后，钟凡因也开始变得怀疑。
大家的日常生活在他看来都无比正常：白天的活动都是类似的，无非是作为学生上课与考试。不同出现在放学后，自由的时间里能做的选择有很多，校外聚餐，去游乐场，去夜店喝酒，还有充满了人生计划性的活动，参加一些社团，忙着招人或者组织活动。
像电影里常见的跟踪、偷窥等可疑的行为始终没有出现，倒是钟凡因自己打着“维持正义”的旗号在做这些事
当然，这只是一种比喻。他倒也没有真的“跟踪”或者“偷窥”，作为一名普通的学生，他也做不到。他能做的也不过是，确认一下“调查对象”有没有按时上课，或者放学时间有没有不正常的举动。
总之，目前没有任何发现，还能做些什么呢？总不能找到所有熟悉陈希的人然后直接问：“是你偷走的吗？”
也许调查一开始的方向就是错的，从揣测小偷的动机开始。只是可惜陈希将愿望浪费在了自己这样一个错误的人身上。钟凡因这样想着，眼睛盯着“动机”两个字，接着又不自然地落到了“陈父”身上。
“陈父”在这件事上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为什么自己的亲生女儿会发出“他可能在向警察撒谎”这样的质疑呢？这个人倒是一直被他忽略了，但陈希作为家人，似乎直接向他询问会更加有效吧？自己好像没必要在他们中间插一脚。
这样想着，室友们回来了。
“哎？小凡在啊？写什么东西呢？”还是“赵总”更喜欢跟他打招呼。
“没有，下周要交的作业。”钟凡因急忙把文档换成另一篇，他可不想被室友看到刚刚那一篇上面的名字，然后被当成“变态”
只是另一篇文档的页面是空白的，甚至连个标题都没有
赵总凑过来望着空白的页面，气氛陷入了尴尬
“留白！高手啊不愧是钟大才子给读者留下充足的自我想象空间”赵总打趣道。
“还真是颇有一种山水画的感觉。话说，您这是用隐形墨水写下的吗？”另一名室友也凑过来说。
“哈哈哈”钟凡因只能尴尬地笑了笑，还好室友们适可为止地放过了他。
“到午饭的点了，你们吃过了吗？”钟凡因把话题转移开。
“刚吃过了，一食堂现在的人还不怎么多，你要吃的话赶紧去吧。”赵总慷慨地提供了建议。
“那好，我现在就去。”
摆脱了室友，钟凡因走到了一食堂，果然如赵总所说，食堂的人还没太多，一者因为此时11点刚过，略微有些早；二者因为这是周末，大家吃饭的时间更加自由。
钟凡因给自己打了一份鱼还有米饭，鱼的原材料来自于本校自己校区内的湖泊。养在“缙云湖”里的生物们每到这个季节总是被同学们投喂的又大又肥，以至于校方为了维持“生态平衡”不得不把他们捞出来摆到食堂餐桌上，只要15元随便吃到饱被同学们投喂后最终又落进了同学们自己口中，钟凡因仿佛在眼前看到了远古神话中那条贪婪地吞噬着自己尾巴的巨大蟒蛇
下次见到谢必安时倒可以问问，那条著名的蛇是不是真的存在
眼光在众多的座椅上扫过，无意间却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说是熟悉，但其实是“钟凡因认识他，他却不认识钟凡因”，准确地说应该是这个人的名字出现过在钟凡因的名单里——体育学院大二的一名学生，也是校篮球队的一员。虽然已经被排除了大部分嫌疑，但看到他和伙伴们旁边的座椅依然空着，机会难得，钟凡因还是端着盘子坐了过去。
他的这个举动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警觉，毕竟食堂的座位本就是给人随便坐的，更何况钟凡因似乎有一种隐形的能力，长久以来他已经将自己“默默存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技能锻炼得炉火纯青。
“所以才五六天，你就已经到手了？”刚刚坐下，钟凡因就听到旁边桌子上的男生们正在讨论着什么。
“这有什么难的？”目标人物似乎正在吹嘘。
“快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另一位听上去像性子更急的人问道。
“无非就是死缠烂打呗！用送花、送礼物这些常用伎俩呗！我每天下课后都跑到她们学校找她，她身边人越多的时候越好，女生吗，都是好面子的！手里捧着花是必须的，然后礼物也要不间断，重要的就是不给她喘息的空间，一举拿下！”
“哇，李哥这手段真是了不得~”
“脸皮也够厚”另一位似乎不太买账。
“哎~这你就不懂了吧？女生就是好面子，你把她面子给足了，直到她身边的人都觉得不跟你在一起不合适了，她自然也就动摇了。男生吗，就得脸皮厚一点，面子能当饭吃吗？你是没见我最后表白的时候，哥们在她们楼下摆了几百根蜡烛，有多少人在旁边围观，你想想，这种情况下，她还怎么好意思拒绝你？”
“那这样要花不少钱吧？”
“花不了几个钱，网上这些东西不贵！至于礼物那些，从淘宝上买些花里胡哨的就更花不了几个钱了！而且，等哥们真搞到手了，谁还每天这样哄着她啊？”
“哈哈哈哈，就是就是~”桌子上的人们发出赞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