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时间（1 / 2）
钟凡因365天，陈希181天。
今天是进入一年倒计时的第一天，钟凡因难得在正常时间起了床，这份精力得益于他昨天从陈希家回来后按时上床睡觉。
昨天晚上，室友们在快熄灯前，看到他已经洗漱完躺到床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一位姓赵的室友打趣到：“小凡不过欧洲时间了？打算做回中国人了吗？”引得寝室内所有人大笑。
钟凡因也跟着笑了，虽然入学后和大家交流不多，但毕竟生活在同一间屋子大半年了，平日里也没什么矛盾，这样的玩笑自然也是开的起的。而且，他虽然作息规律和其他人不同，但昼伏夜出，从没在休息时间打扰过室友，大家也一直相安无事。
而对于每天晚上泡在网吧，白天经常缺课补觉这件事，他其实也并非什么网瘾少年。之所以这样做，纯粹是因为睡不着，失眠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大半年。即便偶尔睡得着，他也发现自己没有起床的动力，他对未来没有计划，也就没有按时上课的必要，不用上课，自然也不用起床。
从小到大，钟凡因其实不属于学习很顶尖的学生，之所以在高三这一年像变了个人似的拼命学习，是因为给自己定下了必须考上这所大学的目标，这是他爸妈生前最大的心愿。
成功被录取后，在大一军训过后的第一天，没有了白天高强度的身体上的劳累，失眠的问题也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他发现自己一到了晚上，眼皮的感受仿佛和正常人反了过来，就像一个弹簧，只不过闭上眼睛属于紧张状态，睁开眼睛反而感到放松。
他在校医院看过医生，医生熟练地给他开了一些褪黑素之类的药物，并且叮嘱像他这样失眠的人有很多，不必过于紧张，白天让自己忙一点自然就好了。
这些话本是出于善意，但却在无意中提示了钟凡因另一种方法，既然晚上睡不着，不如索性在晚上让自己忙一点。
只是现在，白天确实多了那个女孩子的请求要完成。
三个室友习惯性的一起离开了寝室，昨晚开过玩笑，平时被人们以“赵总”相称的男生似乎有些犹豫，他好像在“这就和同伴一起离去”与“叫上钟凡因一起走”两种选择之间摇摆了一瞬，但最终还是没出声快步赶上了另外两位。
钟凡因也不在意，他也没指望室友们能接纳他作为一起上课的伙伴。他也更习惯一个人走路。
只是，他在人群中的这份孤单并没有持续多久。走出寝室，走到距离教室差不多还有一半路程的时候，周围的空气在一瞬间突然变得很冷。
这种程度的温度变化，让即使最不敏感的人也会四下观察，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同样不寻常的，还有耳边瞬间消失了的同学们的交谈声，所有人都保持着上一秒赶路的动作，世界却静止了。
谢必安随之出现了。
“早安，谢必安。”这次钟凡因主动打了招呼。
“早安，钟凡因同学今天看上去气色不错呢。”来自白无常的夸奖
“谢谢，昨晚难得睡着了。”
“既然如此，大脑应该在蛮清醒的状态吧？怎么样，距离上次通知已经过了一整天了，你现在已经接受还剩一年这个事实了吗？心情有什么变化吗？开始害怕了吗？”
“确实有一点害怕，但也接受了。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great”中国的神嘴里还会突然蹦出个英文单词吗“既然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了，那我们来进行下一步吧。”
“下一步？”
“是的，还有一件事要完成，对于生前被老板选中的人，有一项特别优惠提供。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一个愿望？无论什么都可以实现？”
“那倒不能只能是我力所能及的听过阿拉丁神灯的故事吧？超出精灵能力范围的是无法实现的，类似于直接成为一个凭空出现的王国的王子这样的请求，神也做不到，虽然可以暂时改变你的外表或者财富，但终究到最后是假的。我只能说我尽力而为，所以不要提出让世界和平、中国男足世界杯夺冠这样的离谱的要求。不过，这么说我确实想起来，几十年前倒是有个人许愿中国队能冲出亚洲为此花费了我不少法力呢”
钟凡因无语了不知道那个哥们还是姐们后来有没有后悔
“话题扯远了，那么，钟凡因同学的愿望会是什么呢？”
“可不可以先告诉我陈希有没有许愿，如果有的话她的愿望是什么？”
“啊，这个陈小姐倒是交代过，如果钟凡因同学问起来倒是可以告知的，她的愿望是希望找到一个和她类似的人。”
“类似的人？然后找到了我吗？”
“是的，和她一样被告知了生命余额，还有”
“她为什么要许这样的愿望？”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猜她的想法是，与其孤独的死去，不如找个能与之分享她的秘密的人吧。否则的话，向任何人泄露天机，都会被在下即刻杀掉哦。”
谢必安接着说：“其实，我生前也有过这种感觉，人类总是有和人分享的欲望，只不过在现在的我看来，这样的努力是徒劳的，万物与你我皆是荒诞的寂静，事实上这个星球上的每个人也都是孤独的，并且最终也是孤独的死去。”
“你说这话的时候像个诗人或者哲学家。”
“钟凡因同学过誉了，那么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我的愿望，希望可以找回陈希丢掉的那本书。”
似乎再次让谢必安感到意外，但他却说：“很抱歉，这个愿望不能实现”
“为什么？相比于世界和平，这个愿望不难吧？”
“问题并不在于难度，而是有关地府的规矩，只能许下和自己相关的愿望。”
“她昨天已经正式拜托我了，现在这也是我的事。”
“在我的视角看来，二位的关系还没达到那种程度。毕竟向死神许愿的机会只有一次，不能像超市积分卡似的随意用到其他人身上。试想一下，如果钟凡因同学明天又后悔了，跑到其他神仙那里投诉，岂不会给我惹来很多麻烦”谢必安摊摊手，无可奈何似的说。
“可我不会后悔的”
“千万不要这么确定，未来一年的事我都讲不清楚，钟凡因同学又是如何确定的呢？”
谢必安的话里似乎有些深意让钟凡因捉摸不透。
“好吧只是，那我就不知道该许什么愿望了。”
“希望你能早一点确定哦~不然我只能经常性地过来询问，请你体谅一下我的工作量”
“你的工作就像是售后客服电话那种服务到问题解决为止吗？”
“可以这么说打工的都不容易”
“没想到堂堂死神也有类似加班这样的烦恼可是我是真的没想好，即便我现在随便许下一个，在你看来，将来也有反悔的可能吧”
“这倒是个窘迫的问题。”谢必安也表示认同，他这时浮在空中把手托在下巴上做出苦思冥想的样子。“钟凡因同学，似乎对大部分事都提不起兴趣呢。”
“校医院的医生也对我说了类似的话，我没有计划什么的。只是，我现在甚至已经不知道生命是什么了，就更别谈什么兴趣、计划之类的了。”
“啊~关于这个问题，我倒是可以回答。生命嘛就是时间，时间就是这个。”谢必安揉搓了一下双手，接着像是一个乐团的指挥家，手中不存在的指挥棒挥舞了一下，周围的人们就动了起来，又挥舞了一下，世界就又暂停了。然后他又指向学校最高那栋建筑，屋顶钟楼上的时钟。
“如你所见的，作为管理死亡的部门，管理死亡即是管理时间，死亡即代表着对于这个人的“时间流动”停止。所以你的问题我很有资格回答。”
“所以你这次出现，暂停了时间？而你第一次出现时好像没有这么做。”
“聪明，钟凡因同学既然已经身处被神告知的最后一年期限内，那么剩余的每一秒都很珍贵，当然不能浪费在规则解释这类场外的事情上。就像是令人满意的客服电话会是免费的，我们也提供这样的服务。”
“来自地府的服务倒是挺人性的”
“说到这里，我想起来很久以前，有一个人，许下了“向人类更明显的展示时间”的愿望，希望所有人能像他一样被提醒生命的短暂，珍惜时间。也因为他的这个愿望，世界才有了钟表这种东西。”
“你是说钟表是地府发明的！？”
“正是如此，在此之前，人类只能依靠太阳或者星星的位置来估测时间，无法清晰地注意到时间流逝。直到公元前14年，第一块由上百个部件组成的钟表在古希腊诞生。钟凡因同学不会以为，以当时人类的智慧和制作水平，可以创造出如此精密的仪器吧？”
“你再想想，一天24小时，一小时6分钟，一分钟6秒，这样的规定又是从何而来呢？难道人类只是随机的选取了24、6这样的数字吗？还不是和神有关。”
“原来如此，这些问题我倒是没想过。只不过听你说来，让我想知道，那么神的时间规定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神之上还有更高的神。”
“好吧，这样的问题似乎无穷无尽没有答案只是，可惜那个人的愿望，在我身上没有实现呢。即使钟表到处可见，我还是没能珍惜我的时间，现在也是如此。”
“正如在下之前所说，对于愿望，我们也只能尽力而为。”谢必安表示无奈。
“我也尽力在想了，可还是不知道许什么愿”钟凡因也表示无奈。
“既然如此，那么在下就先行告退了。请钟同学尽快考虑一下吧。我还会回来的。”说完，谢必安纵身一跃，化作一道白烟飞快的窜进远处的钟楼消失了。
世界又恢复了正常，同学们继续有说有笑的向教学楼赶去。看来，谢必安说的没错，死亡和时间确实是一回事。
“钟凡因！”随着一声招呼声，肩膀同时遭受了来自背后的重重一击。
他回头一看，是同班的王杰，平日里算是和他走的比较近的一位。
得益于开学典礼上，他正好坐在钟凡因旁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发现对方皆是对足球感兴趣的人，又都是英超联赛的观众，因为共同爱好的原因，自然走得近一点。大一的这段日子里，王杰有的时候也会和钟凡因一起，夜里跑到校外通宵。
他向钟凡因推荐了一款叫做“文明”的游戏，两人经常组局一起对抗电脑。这款游戏的特点就在于，整场结束所需要的时间巨长，作为一款回合制游戏，玩家需要操作自己选择的文明从远古的石器时代一直生存到未来的星际时代，发射半人马飞船启动系外殖民，并且保证飞船正常飞行2光年，而这还是最容易达成的一种科技胜利方式。而至于外交胜利、文化胜利这些方式，想要达成的条件就更苛刻了。
因此，这款游戏的玩家往往玩一把就要花费十几个小时，经常想着过了这一回合到下一回合就睡觉，而到了下一回合，哎？现实世界窗外的天怎么亮了？
也正因为这个游戏时间杀手的属性，钟凡因发现它特别适合自己。
但显然，这次王杰找到钟凡因，不是来和他聊游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