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王莽宝藏(一)(1 / 2)
夏侯无忌每日为司马炎以九转紫金针驱毒,不知不觉间已过了一月有余。平时闲来无事,司马炎就盘桓在夏侯无忌的书房内,每日只是研读《易经》,对其他的典籍却视而不见。夏侯无忌身为发丘中郎将,易学造诣本就颇深,见他聪敏好学,倒也悉心指导。短短月余,司马炎对易学的理解与认知在夏侯无忌这名师的指导下,已非当年吴下阿蒙了。
这日,慕容雀儿蹦蹦跳跳地进了夏侯无忌的书房,笑着道:“安世,你猜猜谁来了?”
司马炎正在推演卦象,头也没抬,道:“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定是伯潜叔叔回来喽。”说着一溜烟地奔过屏风,路过慕容雀儿身边时,还不忘伸出小手想刮她的鼻子。
慕容雀儿见他肩头微动已知其意,身向侧移,早已避过。同时右足点地,倒纵着向后平平跃出,先于司马炎出了书房,滑过司马炎肩侧时,藕臂葱指倒在他的鼻头上轻轻刮了一下,再送上一个甜甜的微笑。
司马炎出得屋来,果然见到司马燮风尘仆仆地肩负了一个大背囊站在屋外。当即上前跪倒,道:“祖父、伯父、父亲、母亲大人安好?安世叩首。”说着便拜了下去。
司马燮赶忙双手相搀,笑道:“尊上诸位大人都安好,尤其是太傅和夫人,甚是想念少爷,少爷快快请起。”
司马炎又道:“为了安世的顽疾,累得伯潜叔叔千里奔波,真是辛苦您了!”当下不理司马燮地搀扶,硬是磕了个响头才站起身来。
司马燮道:“老哥哥在吗?我先去拜见他。”慕容雀儿道:“爷爷在卧房呢,我们这就过去吧。”三人来到了夏侯无忌的卧房前,司马燮双膝跪倒,从怀中取出了《奇门五行阵图》,双手高举过顶,道:“伯潜回来了,向哥哥请安。”屋门打开,夏侯无忌笑着道:“老头子硬朗着呢。伯潜一路辛苦,快屋内相叙。”
三人落座后,慕容雀儿去备酒食。司马燮道:“阵图奉还,伯潜谢过哥哥再传技艺之德。”司马炎快步接过阵图,先将其放回到抽屉内,急着问道;“伯潜叔叔,祖父他们答应了吗?”司马燮向着夏侯无忌道:“太傅一家着我感谢哥哥对安世的再造之恩。”说着打开包袱,由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木雕盒子,接着道:“太傅大人深感哥哥的高义,对我说:‘昔日夏侯大人功盖三军,素为老夫所敬仰。老夫知道夏侯大人一生忠于武皇帝、崇拜郭祭酒。要是以黄白之物作为谢礼,倒是对夏侯大人太过不敬了。‘”说着小心地打开盒盖,从中拿出黑乎乎绿油油的一件物事,接着道:“‘这是建安二十四年,武皇帝赐给老夫的一尊墨玉麒麟。本是大军平定乌桓时,刚侯张文远刀斩蹋顿单于之后,由其尸身上搜出的,乃是蹋顿心爱之物。后来武皇帝一直将其摆在卧榻之旁,每日睹此物而思奉孝。老夫就以武皇帝赐的这尊墨玉麒麟,聊表夏侯大人对我司马氏天高地厚之恩的一点谢意吧。伯潜定当代老夫将这感激之意送至夏侯大人府上。’”说着将墨玉麒麟小心地放回盒子,双手将木盒递到了夏侯无忌的面前。
夏侯无忌从盒中取出了墨玉麒麟。见这尊麒麟玉呈墨绿,拿在手中温暖润滑,知此物乃是曹丞相生前的最爱。缓缓地道:“那是建安二十四年,蜀汉关云长襄樊一战,擒于禁、斩庞德,水淹七军,威震华夏。当时,丞相已方寸大乱,一心想要迁都。是司马太傅和蒋太尉顶住了各方的压力,司马太傅在邺城听政殿上与群臣纵论局势,判定:孙、刘之间外亲而内疏,孙权既不会放任关羽做大,更不会白白将荆州拱手相让,一有机会定会袭取荆州,荆州若有失则樊城之危自解。这才打消了丞相迁都的念头。于是丞相用司马太傅之计,将荆州空虚之事告知了孙权,果然那吕蒙白衣渡江取了荆州,斩了关羽,孙、刘联盟自此荡然无存。丞相为表彰司马太傅安邦定国的大功,才将此心爱之物赐予司马太傅,以示‘国家柱石’之意。”心想:“仲达倒知我心意,这份重礼不好推却。”于是将墨玉麒麟放到了床头旁的桌上,向着它恭敬一拜,又向着司马燮淡淡说道:“伯潜,代我谢过司马太傅。”
司马燮见夏侯无忌赏收,大喜道:“哥哥无须客气,太傅千叮万嘱,务要哥哥收下此物,方能表达国家柱石之间的谢意。”这时,慕容雀儿端着一个大托盘走进屋来,将酒菜摆到了桌上。
司马燮从怀中取出一个又细又长的锦盒,递到了慕容雀儿的面前,道:“这是安世的母亲,元姬夫人赠给慕容小姐的礼物,慕容小姐看喜不喜欢?”
慕容雀儿害羞地道:“是送给我的吗?”
司马炎上前将锦盒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支玉石精雕的鸾鸟玉簪,赶忙取出,笑嘻嘻地帮慕容雀儿插在了头上,道:“这是母亲大人出嫁时的嫁妆,是她的随身之物。这回又成了雀儿姐姐的嫁妆啦,倒为我省了一笔。”
慕容雀儿先是啐了一口道:“你这小娃不修口德,再敢消遣我,看我不代郭祭酒打你的屁股!”说着掩嘴轻笑,又期待地看向夏侯无忌。
夏侯无忌微微点了点头,道:“元姬夫人有心了!这是汉后卫子夫的玉簪,卫皇后故去后,这玉簪由宫中辗转到了民间。我曾在一幅卫皇后的帛图上见过她佩戴此物。此簪虽像是玉簪,实是博望侯张骞从西域带回来的,是产自安息国沙漠中的一块奇异晶石,经大汉巧手匠人雕铸而成的一件神兵利器。”
慕容雀儿和司马炎异口同声道:“神兵利器!?”
夏侯无忌从慕容雀儿头上取下“玉簪”,伸拇指在鸾鸟头上摩挲片刻后轻轻一按,“玉簪”尖端突然长了两寸,倒持在手中像是一柄玉制的匕首。接着夏侯无忌用右手食中二指夹住簪头,簪尾与两指指尖同向。整支“玉簪”浑然一体,只是比寻常玉簪长了两寸,并未看出多出来的一节是从哪里伸出来的。夏侯无忌头不回,身不动,向着身后的砖墙两指一挥,一声“着”。只见“玉簪”嗖的一声飞向了三步外的砖墙。慕容雀儿和司马炎同时两眼一闭,心道:“完了!以玉簪之脆,在墙上这么一戳,不得碎成八瓣才怪”。二人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碎簪落地之声,同时睁开一只眼向墙上瞧去,只见玉簪入墙三寸,牢牢地插在了墙上。二人又同时“哇——”了一声,司马炎走到墙边去拔那玉簪,应手而出,居然毫发无损,他倒持着玉簪再往墙上用力一戳。玉簪毫无声息地又插入了墙内,这硬砖墙在这玉簪地一刺下简直成了豆腐一般。司马炎忙用小手在墙上一阵摸索,手指摸过的触感确实是坚硬的砖墙,道了声“乖乖”,伸手抹掉了簪尾的灰尘,将玉簪交回到夏侯无忌的手中。
夏侯无忌在簪头又是一按,玉簪果然又缩回了两寸。夏侯无忌叫过慕容雀儿,将玉簪重新带回她的头上,说道:“雀儿,爷爷向来不用兵刃,今后我就以此簪传你一套匕首进击和投掷的功夫,这玉簪就留做你的兵刃吧。”
慕容雀儿抚摸着头上的玉簪,喜道:“太好了!有这么一柄神兵,又丝毫不露杀气,最合雀儿的心意了。”转向司马燮和司马炎道:“请伯潜叔叔代雀儿谢过元姬夫人,他日有机会我定当随安世登门致谢。”
司马燮笑道:“雀儿喜欢就好,安世这几年还得有劳你费心照顾。”
没等慕容雀儿回话,司马炎侧目看了看她,道:“随我登门?雀儿姐姐是要做我媳妇儿么?”
慕容雀儿俏脸一红,啐道:“你再胡说,看我不穿你个透明窟窿。”说着从头上取下玉簪作势欲刺。司马炎忙躲到夏侯无忌身后,笑嘻嘻地道:“今后还得有劳雀儿姐姐照拂,这次你就饶了我吧。”
慕容雀儿拇指在簪头鸾鸟上一按,可玉簪并无变化,“咦”了一声,不再理会司马炎,低头研究起了玉簪。
司马燮道:“这些是夫人为少爷准备的。”说着手在地下的包袱上拍了拍。
司马炎喜道:“我带回房去看。”说着要将包袱背到肩上。他身材矮小,想要背这个比他身形还要大的包袱,废了半天劲,终于勉强负到了背上,却站立不稳摇摇晃晃地甚是滑稽。
夏侯无忌看了慕容雀儿手中的玉簪一眼,道:“回扣、下压、内按、上推。”慕容雀儿微一思索,当即一一照做,果然见效,又反着试了一次,玉簪果然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喜道:“成了!”
夏侯无忌道:“雀儿,你去帮帮安世。”
这时她才看到司马炎背着个大包袱,晃晃悠悠地在门槛前踌躇。当即抿嘴笑着插回玉簪,帮司马炎抬起包袱,两个小家伙嘻嘻哈哈地去了。
司马燮道:“太傅大人绝对信任哥哥,安世的寒毒司马氏此后不再过问,只盼安世能拜入哥哥门下习艺成才。”夏侯无忌微笑点了点头。
二人饮酒叙旧,聊至深夜方才各自安睡。次日,司马燮向司马炎又告知了别来情由,用过午饭后,这才依依惜别。此后,夏侯无忌每隔三日为司马炎用针驱毒一次。又过了月余,这日夏侯无忌将九转紫金针抽离司马炎的血海穴后,司马炎由口鼻中喷出的白雾已经极少极淡了。夏侯无忌为司马炎号了号脉,平静地道:“安世,你经脉中游离的寒毒已经基本驱净。今日起,你就要随为师开始修习这卷《本经阴符七术》了。”司马炎急忙跪倒,向夏侯无忌行礼,道:“多谢夏侯伯伯!”这时慕容雀儿捧着一株花草由外面进来,矜着鼻子道:“臭安世,是讨我的便宜么?”司马炎搔了搔头,道:“讨你便宜?我还小,就算真要讨媳妇儿也得十年八年之后吧,哈哈。雀儿姐姐何出此言呢?”
慕容雀儿从盛放花草的竹筒中取出一小块泥巴扣在手中,中指运劲一弹,司马炎的鼻尖上便多了一个黑点。慕容雀儿笑道:“我叫爷爷,你叫伯伯,这不是摆明了高我一辈么?”
司马炎双眼一对,看向自己的鼻尖,滑稽地道:“那我该叫什么啊?”
慕容雀儿道:“笨蛋,自然是叫‘师傅’啊。”说着放下手中的竹筒,从桌上拿起茶壶,倒了一碗茶捧在手中对司马炎道:“喏,你刚才给爷爷磕了一个头,依规矩还差六个。”
司马炎当即又给夏侯无忌恭敬地磕了六个头,随后,双手接过慕容雀儿递来的茶碗向师傅敬茶。
夏侯无忌笑着接过茶碗饮了一口,和蔼地道:“安世,老朽在风烛残年之际,还能得此佳徒,这身本领后继有人,不必随老朽深埋地下了,确是老怀大慰。不过,这部《本经阴符七术》对于你来说,是福是祸就要看你的心性和造化了。”
司马炎起身后又是躬身一礼,两只大眼与夏侯无忌对视着,目光中充满了自信、坚毅和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决绝。良久后,司马炎道:“安世决心已定,请师傅抛下顾虑放心传经!安世坚信,此生定能不负师傅所望!”
夏侯无忌捻须大笑,道了声“好——”随即从怀中取出了一小卷竹简,给的却不是司马炎而是慕容雀儿,接着道:“雀儿,这是爷爷所书的玉簪应用之法,此后每日卯时到巳时爷爷要指导安世练功。你自去练习,不可胡闹以致荒废了时光。如遇不明之处,可于午时以后再来问我。这部奇经能否自内而外地帮安世驱除残毒,全赖安世的心志而定,最怕打扰与分心,你可知晓了么?”说到后来语气已变得甚是严肃。
慕容雀儿正色道:“是,雀儿知晓了。”笑嘻嘻地接过竹简揣入怀内,又捧起了桌上的竹筒,走到门口时忽地回身,对司马炎做了个鬼脸,娇笑着去了。
司马炎听着慕容雀儿银铃般的笑声远去,不由地苦笑了两声。向着夏侯无忌道:“师傅,咱们这便开始了么?”夏侯无忌道:“正是。”说着回身,自放针囊的抽屉中取出了一卷黝黑发亮的竹简交给了司马炎,道:“这就是为师当年在鬼谷先生的衣冠冢内抄录的手稿,里面的小字部分,则是昔年中垒校尉刘向大人为此经做过的注。你边看,为师边讲授自己对此经的认知,遇有不明难抉之处,只按你自己的理解去记忆、融汇便是,倘若真有什么危险,为师会护住你的心脉和丹田,懂了吗?”
司马炎道了声“是”,便迫不及待地展开了这古今第一奇经。
夏侯无忌道:“这《本经阴符七术》分别是:盛神法五龙、养志法灵龟、实意法螣蛇、分威法伏熊、散势法鸷鸟、转圆法猛兽、损兑法灵蓍七术,看似是道家的养生之法,又似是兵家的纵横之术,实则包罗万象,千变万化。我们今天先修习这第一术——‘盛神法五龙’。”接着又道:“盛神者,中有五气,神为之长,心为之舍,德为之大。养神之所,归诸道。道者,天地之始,一其纪也。物之所造,天之所生,包宏无形,化气,先天地而成,莫见其形,莫知其名,谓之神灵”接着又对每句进行解释。
司马炎初闻大道,喜不自胜,目之所及,听之所感,心之所至,夏侯无忌所述的字字句句,仿佛像是在漆黑的夜空中,亮起了一颗又一颗星星,它们有的黯淡无光,有的若隐若现,有的璀璨耀眼他闭目冥想,感觉自丹田处忽地生出了一条细线,这根细线缓缓地按着自己的心意游遍了四肢百骸,身子暖洋洋的甚是舒服。自打出生便一直困扰着他的恐惧、压抑、烦闷、颤抖、悚怍正随着这条细线,一丝一丝地离开自己的身体,那感觉美妙之极,不知不觉间以至午时。待自己再睁开眼时,看到夏侯无忌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兴奋地道:“师傅,师傅,我感觉到丹田中有条细线在我全身游走,舒服极了。我心想到哪里,这条细线便游走到哪里,好玩得很。”
夏侯无忌微笑道:“安世福泽不浅,仅仅两个时辰便已窥得玄门内功的奥妙,假以时日,不仅这寒毒会被驱除干净,还能练就出一身高明的内功。真是福泽不浅、福泽不浅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