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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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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大臣节署花厅外的庑廊下,一个身着一袭旧棉袍,身材颀长,甚至称得上雄伟的老者一边甩着手,躲在胡子下的两片嘴唇碎碎的唱念,一边颠着碎步来回溜达。

侯在一旁的仆人们低头垂手,并不被老头的意兴沾染。

只有仔细听,且熟悉《诗》的人,才能从偶尔飘进耳朵,零碎的句子,诸如“不见子都,乃见狂且”之类,猜出老人唱念低吟的正是《山有扶苏》。

廊子下一个粗嘎的男声笑道:“《关雎》之乱,洋洋乎溢耳哉!(孔子评论《关雎》的话。这个“乱”,指的是末章的钟鼓之声。女儿情思,何出相公之口!”

“嗤······”老人脚步一停,头一抬,一双曾经肯定秀气漂亮的眼睛循声望去:“哎!晦若!”他冲着侍仆作色道:“翰林公来了何不早言?”没等侍仆张口,他转脸一笑:“晦若!你看看我这姑爷女儿!一个倔,一个痴!活宝一对,倒是般配!这桩婚不像是我择婿,却是命数使然!让翰林公见笑了!”

“不怨他们。是在下要他们不要做声的。若无这一痴一倔,活宝一对,何以能触相公雅兴啊?”庑廊下一个方脸浓眉,唇髭厚重,唇形长得像庙里金刚的男子看看天,把手伸了出来:“人皆谓相公治《诗》,能引人入胜。正值天雪,相公吟咏于廊上,仆聆听于阶下,一吟一听,隐约有魏晋风度。”

“啊!哈哈!”老者仰天一笑,笑得很洒脱。他停了脚步,扶栏坐了下来,一只手在腿上“啪”的一拍,叹了口气:“要她回去让丰润给高阳(李鸿藻写信,或能为自己缓颊。她怎么说?唉!说不得!她说丰润必不会写,她也觉得没写的必要。问她缘由,她说如果高阳能出力为丰润缓颊,不写信他也会帮;如果高阳无心,写了也白写。养她廿余年,句句话都把我顶得!嗨!我倒成了个不晓事的老糊涂!”

“慈心操碎,奈何儿女自有主张!”于式枚大笑,“然则在下以为女公子所言甚是,蒉斋福分不浅!性自有常,女公子与蒉斋,犹一口酒一箸脍,滋味尽在其中耳!”

“哦?!”老者把手反着往身边的柱子上轻轻一扣,手指在柱上弹了几下,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笑了。“快进屋!快进屋!”李鸿章在廊子上稍一倾身,手冲于式枚划拉了几下,“屋里暖和。”

男子拾阶而上,嘴里却吟道:“唉!荒村雨露,慎勿迟眠;野店风霜,何妨晏起······”

“啊呀!晦若!少年肤浅旧作,岂劳翰林公记诵!”李鸿章愣了一下,两颊有些微红的脸上因不经意间突然听到后辈朗诵出自己少年时的旧作而漾起不自禁的得意又带着天真的笑。连脸上因年龄而生出的褐斑也变得光彩起来。

仆人打起大尼夹板门帘,一股夹着些许松香的暖气扑面而至。两人前后脚进了屋,李鸿章坐到了一张猩红色缎面的长沙发上,一条腿便跷到了另一条腿上。一个仆人递来热毛巾,李鸿章抓着在脸上捂了捂,然后把手擦揉了两把,便将毛巾掷还在下人托着的托盘里。另一个仆人将一支装好了烟的烟杆递了过来,他摇了摇手。那人捧着烟杆就退到了后面。仆人早把茶端了上来,放在沙发前的矮几上。李鸿章看了一眼为首的,那人飞快地把沙发、矮几周围环视了一遍,手只在空中往回微微一招,这些刚才还浸漫在屋子每个角落无声无息的人,现在又如同从沙滩上缩回去的水,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啊!老张!”仆人头刚要带关门时,李鸿章叫住了他:“吩咐厨房,于大人今晚在这里留饭。要厨房仔细些!”

于式枚刚要落到一张磨盘椅子(圈椅类的沙发,那时候叫“磨盘椅”上去的屁股又抬了起来,正要说什么,还没开口,便被李鸿章一个下压的手势拦了下来,悻悻的把屁股放回到椅子上。

“嗻!”那人应了一声,从外面带关了门,去了。

“公自长安(即北京,旧时公卿以长安代指京师还,权作接风。”几十年和洋人打交道,李鸿章沾上了不少洋人习气。洋人私下放肆的坐姿他试过后觉得很舒适,沙发也远比那些硬木椅子舒坦许多。时间久了只要不是顶戴袍褂在身,或者提笔伏案,他在私下很少端坐那些出头或者不出头的硬木椅子上。他更乐于享受这类坐姿带来的松快感,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与他亲近的人也习惯了。李鸿章招呼于式枚坐下,自己屁股落到沙发上时,身子就自然而然的倚着沙发扶手,一只手臂撑在软枕上,把两只脚叠放着,把袍襟搭到腿上,理了理,舒展在沙发上。只是那张原本为两人宽坐而设计的沙发在他的身体下,倒有了些小庙坐个大菩萨的味道。李鸿章把自己弄得舒适了:“天气冷,恰好要厨房煨了一方羯羊肉,”他露出一脸弥勒笑,手指在腿上弹了两下,“我知道,我知道,这样的俗物不足以勾留翰林公。不过呢前两天江南送来些水芹、冬笋和抹盐的青鱼。知道你的习惯(于式枚是翰林出身,在天津督署有自己个人的小厨房,平时自矜身份,不跟李鸿章的幕僚同食,今晚只公与我二人,开一坛春上兑的老酒。一人斟酌何如二人对饮,翰林公以为如何?”

日本人把军队登陆朝鲜,意味着李鸿章多年来的折冲樽俎彻底失败。慈圣撤帘归政,皇帝在翁师傅的影响下对他屡报以颜色,御史如街犬嗅到了屎臭一般,发狂似的对他吠吠不休。尤其开战后战事又非预期,朝野一片哗然之后,他成了众矢之的。丁汝昌戴罪,先斩卫汝贵,叶志超判斩监候······老头子的日子很不好过。谁说不是呢!李鸿章眼下正像个在堆得满满当当却没绑扎结实的大车下扛顶着的车夫,倒霉的还是下坡路。脚下越来越收不住,越来越趔趄。这次皇帝严旨斥驱张佩纶,透着的却是打狗给主人看的意思。张佩纶夫妇迁出督署后,李鸿章内心更是在无力的凄苦中又添出亲离的孤独。于式枚一直都在他左右,是能感受到这些的。

“好吧,东翁(私下狎昵戏称盛情,不宜峻拒。额~”他笑应道:“在下就勉为其难一回?”

“哈哈哈······”

两人聊了些闲天,天刚刚断黑,仆人们拎着食盒唱了个诺,进来在饭桌周围上了灯,在桌子上布好了菜,把装在锡壶里的酒放在了灌满热水的烫碗里。

两人上桌坐定,于式枚扫了眼桌上的菜肴,羊肉一看就不是北方的做法,而是切成的骰子块,红里透着亮;一段糟溜青鱼;一碟熏干炒水芹,一大碗青绿脆白的雪里蕻冬笋汤再加一盘盐水煮的花生、毛豆和一小碟酸藠头。

仆人往两人面前的无脚西式圆肚儿水晶酒杯里斟了些温度正合适,琥珀色的老黄酒。

“来来,都是些家乡寻常之物。”

“哎呀!东翁这几样,易让人起莼鲈之思啊!”

“喜欢便好,只不要做张季鹰,”李鸿章微笑着,“不能使我再失一翰林。来来,起筷。”

李鸿章这种时候笑起来总是很动人,很让人觉得亲切。尤其是下属,遇到他流露出的笑意时,会油然生发出一种被长辈而非上司所关注,被爱护的情愫。

“吴长庆手下那个书办如何?”李鸿章吃了几口菜,把筷子放下抹了抹嘴角,慢条斯理的发问到。

于式枚先是没反应过来李鸿章所指,继而一哂:“东翁指的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张謇?”

李鸿章以一种怪里怪气的样子斜瞟了于式枚一眼,露出些调皮的笑来。他早就知道,张謇鼓动对日开战最力,也是对他攻讦最活跃的人物。张状元的许多议论陆陆续续也传到他耳朵里,倘若一般的书生见识,他李鸿章这点度量还是有的,倒不见怪。可是这个家伙是从他淮军系统里出来的,全无情面不说,在朝鲜呆了那么些日子,何以如此不晓事?李鸿章心里对这个状元是很有些不屑的。

“唉!”于式枚从容把筷子搁到筷枕上,抹了抹唇髭,“驿书驰报儿单于,直用毛锥惊杀汝。诗人大言罢了。”

“哈!到底是翰林公!”李鸿章啜饮着汤,轻笑了一声,把一小片冬笋放在嘴里慢慢嚼着。这好像是陆游《醉中作行草数纸》里的两句,《剑南诗稿》这类从来不在他李鸿章的兴趣范围,原诗他也记不全,只是依稀有些个印象。于式枚用这两句诗戏谑张謇是他没想到的。这个比较真是贴切!他一手扶着碗,一只手拿着勺子在汤里轻轻拨划,眉毛轻微一抬,自顾自皮笑肉不笑的说到:“比之一扫净尽简捷省力多了。只不知是条帚扫还是扫帚扫(李鸿章用的典故出自《三朝北盟会编·炎兴下帙》卷四十二:张魏公欲“一扫金人净尽”,郭奕就讲:用条帚扫,抑用扫帚扫?。”

“壮则壮矣,只是阅历未深。好谈匡救之略,心性之学。”于式枚稍稍停了一停,笑了笑,补了一句:“在下偏见,以为对功名之念,远甚于君国之思。过矣!”

李鸿章放下筷子,背往椅子上一靠,摸了摸胡髭。于式枚后面这句话说得很重,他知道晦若对一般人是绝不肯如此袒露的。李鸿章心里得到一丝安慰,他心里也认可这个评价。他打量了一下于式枚,见他很坦然的小口喝着酒。“啊!难怪翁师傅那么高兴!清流后继有人了。”李鸿章哈哈一笑,放下小勺子,看着于式枚说到:“比起这个状元公,我虽也有些陆务观的习气,却始终警惕,不敢以个人之念凌君国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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